隔日,陆清浅收到寒心转危为安的消息.坐在清苑的小亭里,她望着盛开的鸢尾,想到寒心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
只是寒心有喜,这事能瞒太子多久,陆清浅也不得而知,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正思忖着,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像是在有意提醒她.
听出是陆离的声音,陆清浅缓缓转身,一抬眼看到他阴沉的面孔.
“父亲.”陆清浅轻唤一声.
陆离没吭声,脸色依旧是阴云不散.
走到陆清浅面前,他眯了眯眼睛,故意找茬道：“一天到晚胡作非为！”
陆清浅眸色微怔,不知陆离在外面是受了什么气跑来找自己发泄.
“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她语带莫名地问.
当然陆清浅看得出陆离另有来意,至少不是单纯的乱发脾气.
果然,陆离皱着眉头,见她不明其意,音调拔高了几分质问：“你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陆清浅摇头,神色保持着从容,等待他亲口揭晓谜底.
此时陆离伫立在小亭的石凳旁边,突然猛拍石桌,愤然感叹道：“哼！真是家门不幸！”
闻言,陆清浅更是迷惑,也说不清自己哪里招惹到他.
稍作停顿,她平和地询问：“我若是哪里做错了,还请您直言.”
说着她打量起陆离的面孔,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上觉察到因由.
然而望着这张板着的脸,陆清浅还是猜测不到,但隐约预感他想必是对宫中发生的事有所耳闻.
“父亲,您是不是……”陆清浅以试探的语气开口.
话音未落,越来越气的陆离就贸然打断她的话,疾言厉色地责备：“你还有脸叫我父亲,你看看自己做的荒唐事,任性妄为,不顾大局,简直就是荒唐！”
陆清浅心头一紧,瞥着面红耳赤的陆离,轻咬着嘴唇没回应.
火气当头,陆离咬牙切齿,叽里呱啦地把事情原委陈述出来,同时不留情面地批判她.
片刻,聒噪的声音总算在陆清浅耳边停下来,她也明白陆离为何大动肝火,原来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让人不解的是,明明是她被太子所害,在陆离的眼里竟成了她的错.
陆清浅感到一阵心寒,随即冷下脸反问：“父亲,请问若是换作您,您会怎么做？难道要忍气吞声,甚至坐以待毙吗？”
“混账！你这是什么态度？”
发觉陆清浅非但没有懊悔之意,反而诘问起自己,陆离愈发恼怒,一巴掌扇向她.
好在耳光打过来的时候,陆清浅反应迅速,侧身一顿让陆离的手掌刚好擦着面颊而过.
见状,陆离旋即恼羞成怒,怒目圆睁道：“你这臭丫头还敢躲开？”
陆清浅显然不会站在这里等着被打,她理直气壮,语气愤愤不平：“这件事情我没错！是太子企图谋害我在先,我为何不能自保作出反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表现出对陆离的丝毫惧怕,每次开口更是义正辞严.
陆离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女儿,眼下两人的争锋相对更是渐渐趋于白热化.
他懊恼地摇摇头,一字一句地回应：“那你可否想过,你和太子作对,无异于把陆府上下置于水火之中！”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本来我也没想过要牵连陆府.”陆清浅不服气地据理力争.
可是在陆离眼里,她这种念头既天真又可笑,而且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呵！没脑子的臭丫头！”陆离冷笑一声,音色满是嗤之以鼻.
陆清浅很讨厌别人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话,继续与他争辩：“太子是什么人,您应该比我更了解,现在受害人是我,我只是为了生存选择反抗,您可以选择置之不理,但没必要拿陆府来压着我！”
听罢,陆离又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他认为陆清浅的想法都是妇人之见,全然不识大体,最重要的是会影响自己在未来加官进爵.
两人就此大吵一架,双方各执己见,一时间不分上下.
在陆离看来,陆清浅身为陆府的人,面对此事理应委曲求全.
就算太子有想法置她于死地,也要想办法明哲保身,而非直接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直到最后他们不欢而散,陆清浅这才发觉陆离是如此自私自利,完全无视她的个人安危.
父女二人的争吵过去不久,三姨娘得知此事.
房间里房,陆清浅对她悉数告知,三姨娘除了摇头叹气,半晌都没有开口.
望着三姨娘沉郁的面色,她失望至极地说：“不到关键时刻,真的很难看清一个人,现在我算明白过来,相比我的死活,父亲更担心的是他的仕途.”
虽是从未对陆离抱有过父爱的幻想,可当实际面对此事时,陆清浅难免会有些失落.
三姨娘看出她的心绪,温婉一笑开解：“算了,这件事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既然你不能依靠你父亲,那就尽力保护好自己.”
听到这番安慰,陆清浅微微颔首.
尽管三姨娘的话不无道理,可她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如果连至亲之人都无从指望,陆清浅也不知这世上还能够信任谁.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有点难过,父亲居然把名利看得这么重.”她苦笑着应声.
三姨娘心疼地望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耐心地劝说：“人都要长大的,你早点看透这些也不是坏事.”
陆清浅半知半解地颦眉,本想说些什么却如梗在喉.
三姨娘见她的神情若有所思,便继续疏导她：“二小姐,你迟早都会明白,世界上至情至性的大都是女子,而男子通常都只顾追名逐利,他们为达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
陆清浅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我以前以为父亲不是这样的人,还天真的觉得他很疼我,对三姨娘也很好.”
经过此事,加之此刻三姨娘的点拨,她对人生百态又有了新的认识.至于这陆府,也随之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听着陆清浅的感叹,三姨娘深吸一口气,平静自若地回应：“罢了,你父亲对我的确不差,但我早就知道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三姨娘说着惨淡一笑,继续温声安抚她：“尽管我也没想到他的仕途比儿女的安危还重要,但你自己要坚强起来,绝不能让恶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