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蔽月,顺天府的大牢内狱卒们正喝着酒吃着花生,闲谈的声音便是被关押在最里边的陆清欢亦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是她被关在大牢的第二日,距离行刑的日子又近了些.
陆清越托人传来消息,道是他与母亲正在想法子救她出来.
救她......
陆清欢凄然一笑,她的罪名可是谋害皇嗣,哪儿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救出来的?难不成他们还能大变活人不成?
内心充盈着绝望,回首自己的这一生,陆清欢觉得自己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分明不久前,她还是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侧妃娘娘,可转眼间,却是沦为了阶下囚.
阶下囚......多么可笑的身份.
如死水一般没有光泽的眸子呆呆地看着地面,这一刻,她好似早已经死去,婉若没了生气的精致娃娃.
大牢门口的说话声忽然没了,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这间狱房前.
“欢儿......”
这是陆清欢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说起来,她的悲惨与他也脱不开关系.
目光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墨青色的衣摆,腰间挂着一块墨色的玉佩,男人身形硕长,面上戴着一块青蓝色面具.
说起来,陆清欢从未见过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蓝公子终日戴着这一副面具,是因为自身的相貌不尽人意么?”左右事情早已经成定局,陆清欢又何须为难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摆出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样来?
她恨他.
不,准确来说,她恨所有人.
然而可笑的是,她连报仇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貌美如花又如何?不也成了男人的附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一件物品,轻易便能被送出去.
对于她的无礼,蓝魑只是挑了挑眉.陆清欢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只是三下五除二就将牢房的大锁给打开了.
“你想看么?”蓝魑踱着步子走至陆清欢的跟前,然后缓缓蹲下.
幽蓝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清欢满面讥嘲:“你就不怕,我会讥笑于你?”
“你以为,我与你有过几次花前月下,便会对你倾心?你莫不是……”
话语声渐歇,陆清欢看着面具下的脸庞一点一点的展露在眼前,目瞪口呆,云眸中划过惊艳.
微亮的烛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剑眉入鬓,目如朗星,好似神人.有一道疤痕从眉心延长至左脸颧骨处,划分了半张脸,却全然不失其清新俊逸,反倒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薄唇噙着邪魅的笑意,蓝魑又将面具戴上:“如何,欢儿可还满意?”
“你……”陆清欢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张脸,好生熟悉.
幼时她曾与赵相宜一同出府,适逢路上碰见一个哇哇啼哭的男孩.他浑身破烂不堪,小脸虽是沾染了泥土,却也难掩其精致锋芒.
那时,她将手上仅有的馒头给了他.
“你是……”
蓝魑做了个“嘘”的手势,陆清欢激动地眼圈发红,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心情.
“我知你早已经恨透了我,所以我今夜来,是来给你一个机会.”蓝魑小声地附在陆清欢的耳边问道,“你,可想报仇?”
“想!”陆清欢斩钉截铁.
报仇.这是她做梦也想做的事情.
可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斗得过他们几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计谋?陆清欢摇头失笑,她不认为这些男人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很好.”蓝魑满意地点点头.
“好?”陆清欢疑惑.
难不成,他是想要帮她?
无端的,她竟生了如此揣测.
可不等她问,后颈脖蓦然传来一股痛意,她连呻吟都未来得及,便晕了过去.
清冽的风自牢房的狭小窗户,大牢入口处吹进来,烛光微晃,偌大的的牢房里空无一人.
桌上还摆放着一碗装满水的石碗.
*
“小姐,夜里风大,您好歹也要穿多一件衣裳.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景福殿的偏殿内,寒雪走过去将拿在手上的斗篷披在陆清浅的身上.
陆清浅回头轻笑着,揶揄道:“寒雪,你如今倒是越发地像小馥了.”
一样的絮叨.
“……”寒雪略略无语了一下,又道,“方才奴婢进来时,瞧见六殿下在殿外.”
人儿身形一颤.
寒雪踌躇着,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真不打算告诉六殿下吗?您白日里说的话,许是也已经引起了六殿下的疑心……”
“告诉他什么?”陆清浅打断了寒雪的话.
寒雪愣了愣.
陆清浅缓缓回过神,清冷的月光映在侧脸上,一点哀愁笼罩在眉宇间,好不我见犹怜.“告诉他,我们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还是告诉他,他皇祖母便是我的仇人?”
“……”寒雪哑然,“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青葱玉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语气轻得近乎缥缈,“就连上天都认为,我们不该继续.”
“小姐……”看着她哀伤凄切的模样,寒雪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我们,会一直在的.”
或许,陪伴才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昏暗的夜幕中夹杂着乌鸦的啼叫声,北冥渊负手立于景福殿偏殿的院子前,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恍若披上一层银莎.
一处夜空,两处地方,三种愁云.
陆清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偌大的房屋中,床褥柔软还带有香气.
微亮的日光从雕窗透进来,竟是第二日早晨了.
咯吱——
陆清欢循着声音看去,但见一袭绿衣的女子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清水,盆边上搭着洗脸用的帛巾.
“姑娘醒了?”女子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将水盆放至桌上,“主子让奴婢伺候姑娘沐浴更衣.一会儿,姑娘要和主子去一个地方.”
“主子?”陆清欢皱着眉头,“你是谁?你们主子又是何人?要带我去哪儿?”
“奴婢名唤凝烟,我们主子乃是蓝魑公子.”凝烟道,“至于姑娘要与主子去哪儿,奴婢不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面具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