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大乐的国力已然东陆最强盛的国家。杨千予虽为女子,但行事果决,判断精准,丝毫不输男儿。
齐煜已经十五岁了,当年那无知懵懂的稚童,也已经长成了俊秀少年。
悠容为杨千予梳发,她没有嫁人,一直陪着杨千予。在这深宫之中,她最是懂得杨千予的不易和辛苦。
“太后,前朝的那些风言风语,您不要放在心上。”
杨千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毁掉一个女人的青春。这十年来,她尽心竭力于朝政之上,殚精竭虑,多次在御书房熬到深夜。
可十年,政治通明,百姓和善,大臣们的钦佩顺从,并未让她的青春能够停驻。
她只是三十余岁,鬓边竟然已是生出白发。
齐煜十五岁了,前朝许多声音开始渐起,直言太后把持朝政,外戚专权,导致皇帝无法掌权。
这些大臣,他们当真忘了,到底是谁人,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以一个女子瘦弱的肩膀,扛起这大乐的整片天空的。
杨千予抿着唇,笑了起来。
“他们说得对,煜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若非背后没有齐煜的默许,这些大臣岂敢对着她——大乐赫赫威名的摄政皇太后叫板?
这些声音的背后,站着的,是年轻的帝王啊。
悠容的手一顿:“太后,您是说……是皇上叫他们这么做的?”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杨千予站起身来,玄色的朝服拖在地上。她转头看向悠容,说道:“他们说的对啊,哀家也确实想要歇歇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哀家要为煜儿做。”
杨千予说完,涂着蔻丹的手摸向颈间,顺着红色的绳儿,扯出两块玉佩来。
那玉佩阴阳两半,正是当初云裳海归还的阴阳玉佩。
这玉佩,乃是能够号令千家军的兵符,也是白王当年开启那宝藏之门的钥匙。
无数的纷争,都由这两块阴阳玉佩而起。前一世,齐景灏为了得到它们,甚至不惜娶她为王妃,隐忍十年。这一世,也有无数人争夺它们不惜头破血流。
这玉佩背后的宝藏,就是是何物?竟然能够影响到一国命脉?
“这多少年来世人争斗不休的东西,也是时候让他们重见天日了。”
杨千予将玉佩放回衣襟内,长袖一甩,向着宣政殿走去。
朝臣们各怀心思,见过了太后和皇上。对于太后的姗姗来迟,皇上皱起眉头。
“母后,您可是从未迟到过的。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母后身体有恙?若是母后身体不适,儿臣可是要担心的。”
齐煜表面上看是关心自己的母亲,而实际上,话语中的意思是,劝杨千予放权休息,做一个安分简单的皇太后颐养天年。
“煜儿有心了。”杨千予好似没听明白皇帝的话一般,脸上露出笑容来:“哀家……确实有些倦了,皇上,若是以后哀家晚到,您同诸位大臣可以不必等哀家,大可以自行上朝。”
齐煜一愣,杨千予这话的深意,他有些不敢去想。
他十五岁了,这十年来,他为自己的母后自豪过,但随着年纪不断增大,他越来越明白,自己才是这大乐的皇帝。可事实上,敬重他的那些人,并非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敬重他,而是因为他乃是当今太后的儿子,摄政皇太后的儿子而已。
他是大乐的皇帝,但手中,却没有权柄。
母后当真愿意还政么?
齐煜望着杨千予的侧脸。
早在两年前,他便私下里有过诸多猜测。得到这权势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放开手。当时他有意无意的试探,母后都只是一笑置之,丝毫没有要他掌权的意思。
杨千予觉得齐煜还小,不足以撑起大局。而她太过繁忙,政务堆积也没有时间去与自己的儿子相处,她不过是在齐煜几次试探之后,当处理政事之时,都让齐煜在一旁观摩着,是不是让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折子,就好像……就好像当年,齐景杭知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那般的做法一样。
看着齐煜发愣的眼神,杨千予拉过皇帝的手,眉目慈祥。就好像十年之前,在帝陵,山风吹起,太后也是这般拉着帝王的手。
“皇上,其实哀家也正想同您说件事。”
齐煜回过神来,说道:“母后请讲。”
杨千予看向殿中大臣们,扫视一圈道:“哀家想要去一趟西北,这一去,定然耗时许多,哀家不在的时候,朝中事务,就都要皇上亲自处理,哀家便不能帮着皇上分担了。”
杨千予这样说,便是赤裸裸地露出了还政之意,不仅齐煜,就连下面的大臣,也都听出了端倪。皇帝已经十五岁了,杨千予这一放权容易,再想收回,就难了。西北遥远,她这一去定然数月不归,小皇帝羽翼已然不像从前那般稚嫩,等到太后回来,恐怕这只雏鹰,就要展翅飞翔了。
杨千予这样明白地示意,齐煜反倒无所适从起来。
所愿得偿,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欢喜,相反,他心里竟然有隐隐的酸涩和负罪感,好像是自己,将母亲赶走一般。
“做什么这样看着哀家,又不是不回来。”知子莫若母,杨千予笑道。
“母后是去……做什么呢?”
杨千予道:“是去为我大乐,取回应有的一样财富。皇儿,你该定亲了,傅大人的女儿傅惜,品貌兼备,哀家甚是喜欢,不如就定下来,待到适龄便成婚如何?”
傅惜乃是傅西棠的女儿,跟齐煜也算是青梅竹马。齐煜本来早就暗自喜欢,杨千予这样一说,自然是喜出望外。到底是少年人,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可以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年少的皇帝也忘记了方才的忧虑。
“全凭母后做主!皇儿十分喜欢!”
“傅大人觉得如何?别哀家心里一头热,还得问问人家姑娘的主意。”杨千予笑着问傅西棠,她与傅西棠多年友谊,也在这一刻有了一个交待。
傅西棠自然是十分愿意,跪下谢恩道:“臣,傅西棠,叩谢太后圣恩!”
齐煜欢喜得眼睛发亮,他年纪越长,便越肖似其父,那一双眼睛,跟齐景杭的简直一模一样。这般欣喜,眼睛好像星星一般,杨千予怀念地望着,忽然想起在帝陵之中的齐景杭来。
当年皇帝赐婚,齐景杭是否也是如这般,欣喜万分呢?
那个混账,恐怕哪怕心里开心疯了,面上也会沉静如水吧。
杨千予摇摇头,这个儿子,还需要历练啊。
八月,太后出巡西北,白飞扬随行护驾,千家军近半数皆随行保护。
在赫塔格尔山脚下,凌冽的山风刮着,四周的崖壁犹如直立,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阳光照耀下,那山顶反射着的光芒犹如神光。
“太后,风大,披上这斗篷吧。”悠容将兔毛斗篷给杨千予披上,这斗篷乃是白将军体贴,带过来的。
那山脚下,一块凸出来的巨石堵着黝黑的山洞,若不是前些天雪崩,杨千予等人还根本无法找到这地方呢。
怪不得云裳海当年没有找到这地方,那时候正值寒冬,山脚积雪堆积,根本看不见这里。
千家军已经用工具凿开了许多,几日的赶工,那巨石终于被凿开一个可容几人通过的缝隙来。杨千予带着白飞扬,悠容等人走进山东,举起火把,里面的痕迹已经被这数十年的岁月抹平。走到最深处的地方,一块机关石门挡住了去路,那石门上一个深深的凹陷,正是阴阳玉佩的样子。
杨千予将颈间佩戴着的阴阳玉佩拿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光滑温润的玉石,终于是将它们,与那处凹陷重叠在了一起,按了下去。
“咔嚓——”机关响动,那封闭着的石门,竟然缓缓打开!
尘封了近一个世纪的宝藏,究竟是什么?杨千予眯着眼睛,用火把去照亮里面的天地,却见迎面而来的,是银光闪烁的反光。
“这是……”
白飞扬愣了一下,说道:“是矿!是脉矿!太后!”
“是矿!”杨千予看着眼前那壮观宏伟的场景,那些石壁上挤挤挨挨的矿石,那幽深宽阔的山洞隧道,里面各色各样的矿石,有铁矿、银矿、还有几块十分明显的水晶,让人目不暇接!而最多的,是铁矿,在当今的年代,铁是十分珍稀的东西,铁器乃是国力的根本,有了这些脉矿,大乐的军备和国力,都会大幅度的提升。
杨千予的眼眶湿润了,这样的脉矿,正是她如今,可以送给齐煜的最好的礼物,也是她可以给已故齐景杭的,最好的交待。
“杭郎,你看到了吗?”杨千予双眼含着热泪,笑着说道:“大乐……繁盛光明!大乐,繁盛光明啊!”
睿帝十年,慈安皇太后还政于皇帝,赴西北发现大型脉矿,大乐的铁器出现一个强盛的峰顶,为这位传奇的皇太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次年,太后隐居帝陵附近,与青山绿水为伴,同仙鹤梅花为友。
两年之后,皇帝大婚,迎娶大学士傅西棠之女傅惜,史称惜皇后。有野史言说皇帝大婚当日,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的太后杨千予现身于宴会之上,其容貌不减当年,风华绝代,可比日月。待皇帝与皇后祭天之后,这位大乐尊贵无比的皇太后又翩然而去,似乎对这繁华的后宫和京城毫不留恋。
这位侍奉了三位帝王,历经四代大乐皇帝的传奇皇后杨千予,其故事终为后人编写成册,流芳百世。而其子睿王齐煜,也是大乐史上有名的开明之君,其作为颇有其母风范,仁政爱民,善于纳谏,执政期间国力达到了大乐的巅峰,史称“百年盛世。”
第325章 阴阳宝藏(二)(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