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子的遭遇，柳家父母都没有报警。
按照他们的话是，就算报警了燕子也回复不了清白了，而且还会得罪人。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能冒被人耻笑的风险，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还要嫁人呢。
如果他们选择报警，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夜里去找他们家，要赔偿。”柳老爹琢磨了半天发狠说。
这亏不能白吃，但也不能闹破了，否则脸上难看。
“就这么便宜他们？”燕子妈不愿意。
“唉，要不怎么办？咱们住在这里，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闹出来了你以为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别的不说，光是口水都能淹死咱们一家。”
柳老爹叹气说：“说来说去，还不是看咱们没有儿子，都上赶着来欺负咱们呗。算了，趁现在外面人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只要他们认了给点赔偿，咱以后把燕子嫁的远远的，时间久了就没人知道这事了。”
燕子妈不愿意，可是她架不住丈夫又骂又劝外加恳求，求她给自己和老柳家留点儿颜面，别给祖宗蒙羞。
然后又吓唬她说，如果事情闹腾开了，不但得不到半点好处，燕子也再难做人，还会连累上面两个女儿。
“说亲是要打听的，你想，以后人家要是知道这事会怎么看咱们，怎么看老大老二俩？会不会觉得老大老二也被糟蹋过？到时候被人嘲笑数说，咱还要脸不要？那日子好过吗？
你别天真了，闹出来只会害了老大老二。咱们不能因为一个燕子毁了上面两个……都是没几年就说亲的年纪了，担不起啊！”
想到另外两个女儿的将来，燕子妈最后咬着牙答应忍了——牺牲一个燕子，总比牺牲全家要好得多。
自古以来女人就是倒霉的弱者，不论事情的经过是怎样，过错方是谁，统一的会把责难丢给女人，比如柳燕子。
她的爹妈都认为这是她的命不好，是老天爷给安排的命，逃不过去。
柳老爹以为不报警闹腾，对于王家只是要赔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们到了王家才把话说出来，就被王家人一顿嘲笑谩骂，说他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来讹人。
“你也不看看你家那三姑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家小忠会看上她，还强上？”
王家老母拿牙签剔着牙，站在门口冷笑。
“别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想要讹我家小忠去上门，给你当儿子吧？我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瞧瞧你家那穷样，你三个女儿绑一块都抵不上我儿子一根脚趾头！”
她斜着眼笑：“可惜是现代啊，这要是古时候我倒可以同情下你们，考虑让小忠收了你家三个女儿来做小，这样你家也就算是有半个顶门梁的，也不用担心死了没人给你们捧灵牌摔瓦盆的了。”
她扔下牙签，朝地上呸地吐了口黄痰，甩着手就要赶人走。
柳老爹急了。
“分明就是你家小忠，别想抵赖！”他抓着门框子，瞪着王家老母，“我女儿可没死，她说的明白的很，就是你家王小忠那个畜生干的好事！
王翠花，你们别想赖账！我可跟你说，别惹急了我，不然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儿子了！”
“哟，还报警！你倒是报啊，不报就是乌龟王八蛋，是没种的怂货！”王家老母丝毫不惧，她拍着巴掌笑着催柳老爹打电话报警。
“明白告诉你，我家小忠前天早上就去了前王山走亲戚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你还报警，你倒是报给我瞧瞧，看警察是信你还是信我们。你不报我倒是要报，报你们讹人耍诈！”
王家老母一手叉着腰，挺着一身溜圆的肥肉指着柳老爹夫妻俩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声音很高，又是住在村子中心点，很快就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有人上来问原因，王家老母就一张大口，把燕子遭人强暴的事捅了个底朝天，让柳老爹想不动声色私下了结的愿望打了个粉粉碎。
事情终于还是闹出来了，满村的人都在评论这件事，不过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对柳燕子的遭遇叹息一声，报以同情外，其他的几乎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等到王小忠从前王山回来知道这事后，立马跟他老妈一起跑到柳家门上跳着脚大骂柳家污蔑他。
“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这么糟践我的名声！我要去告你们诽谤罪，赔偿我的名誉损失！”王小忠把柳家的大门卸了下来，扔进了臭水沟里。
“你们柳家就是个脏污地，自己不正经还想牵累人！”王小忠带着他老妈一边大骂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家母子俩这动静闹的很大，整个村子里闲言闲语，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最多的说法竟然是怪柳燕子，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分待在家里，大中午的跑出去打什么猪草！
“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她遇到这事呢？我看啊，十有八九是她自己本身不正经！”
“就是。我早就看她不像个正派人了，你看看她走路，谁家姑娘像她那样扭头撒颈，走三步回一回头的。”
有人笑：“这也难怪啊，这不是春天来了么！”
“春天来了跟她这事什么关系啊？”边上人不明白。
“春天来了，动物都会发情，所以连毛丫头也发春了呗！”有人解释，然后大家哈哈大笑。
有人看见柳老爹就开玩笑：“柳贵啊，你家的三女儿看着不起眼，倒是厉害有本事的呢，这不声不响的就给你弄来个上门女婿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大家伙吃肉饭喝喜酒啊？”
这人笑的一脸猥琐恶意：“还是赶紧的办了吧，要不等几个月瓜熟蒂落了，带着小的办二合一喜酒就不像样了。”
柳老爹气的回家把柳燕子又毒打了一顿，叫喊着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怎么不去死了干净。
“我好好的门风都被你个不要脸的臭丫头给连累了，死了都对不起柳家列祖列宗！”
他拿脚狠狠地踢着因为疼痛在地上翻滚嚎哭的柳燕子，大骂着：“哭，你还有脸哭！养你这么大，没指望你给家里增光添彩的，你倒好，专一给老子脸上抹黑。
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就干净了！你要真是清白的，你就给老子吊死到他王家门上去，别让一家人因为你蒙羞！作孽哦，老子现在出门就差要拿短裤蒙着脸了！”
“你个讨债鬼！老子活这么大年纪，被你弄的没脸见人了！”柳老爹骂着骂着，蹲下身子抱着头大哭起来。
柳燕子全身都火烧火燎的疼。
她艰难地抬头去看两个姐姐，两个姐姐却因为这件事都觉得丢脸，对燕子的态度也冷了下来。看见她看过来，姐姐们把目光移开了。
她再看自己的妈妈。妈妈撩着围裙在擦眼睛，嘴里叨咕着什么，没有看她一眼。
她觉得好疼，不光是身体，还有心里。
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是自己不正经才招来那样的羞耻，是自己的错，给家里带来了灾难？
燕子的脑海里一声声的都是父亲喊她去死的声音，那声音巨大的冲撞着她的脑袋，她的心。
闭上眼，眼前闪现的是亲人愤恨的脸，是逐渐变的冷漠的眼睛，是外人的各种嘲笑嘴脸和猥琐眼神。
那些笑声和恶意满满的面目在她的眼前走马灯一样地旋转着，任凭她怎么做也逃不掉。
半夜的时候，燕子听到了父母的说话声。
“她已经这样了，再留在家里也不是个事。这万一肚子里真的有了野种，又是一桩笑话。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把她送远点，兴许还能得到人家的喜欢给点彩礼呢。”父亲的声音里带着烦恼和决绝。
“可是那里那么远，而且那户人家又穷年纪又大，你真的狠的下心？那可是咱们的女儿，亲生的！”母亲带着哭声说。
“那要不怎么办？难道就让她在家里，以后再给老子挺个大肚子生个野种下来，让外面的人把我老柳家的脊梁骨都戳穿才甘心？
你就不想想老大老二她们？那也是你的女儿，你看看这才几天，外面人都把她们给说成什么样子了？你要为了这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吗？”
父亲话里带着火气，不耐烦地说。
母亲被父亲这话说的没了言语。
父亲软和了语气，叹着气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难道就不难受？我毕竟是她父亲，不是仇人啊！
唉，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命苦。希望她嫁进那里后能乖一点，机灵一点，讨好那家人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
“可是那男人年纪那么大，人又长的粗糙……”母亲嘀咕着。
“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才会疼她啊！她现在又不是黄花闺女，能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想怎样呢？”父亲反驳道。
柳燕子在黑暗的堂屋里安静地听着隔壁房间父母的谈话，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的眼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