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默不作声,只是将两张百元大钞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这才抬头打量客人。
然而随后她便愣住,忙捂着脸往屋里跑。
发廊老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问:“小兰,你怎么回事?有客怎么不接呢?”
“没事,我自己进去跟她说。”申俊波仍然留着一头老太太似的卷发,只是今天没有抹口红。
他追了上去,并将申如蓝堵在厕所里。
“如蓝,进房间吧,好好谈谈。”他当然认识自己的女儿,不过是进城的路上无意看了一眼。
“爸……抱歉,活了这个鬼样子。”申如蓝坐在床上,旁边的垃圾桶里满是用过的套子和卫生纸。
申俊波阴鸷的一张脸满是沟壑,“你放心吧,爸这次进城,就是要报仇。”
“爸……我们斗不过许言轻的,如果可以斗过,我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申如蓝这时候倒是很看得开,经历过种种事情之后,她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什么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她现在只想得过且过,活着一天是一天。
“你妈呢?”申俊波往身后看了看,他以为蓝晴晴也在这里卖身。
然而申如蓝摇摇头,流着眼泪水说:“我不知道,可能在许言轻那里,也可能在法国。一直没有联系,也没有必要联系了。”
“你妈不在许言轻那里,她和我联系过,她被撵出来了。本来想投靠我,可是之后就杳无音信。”申俊波并没有丝毫忧愁的意思,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哦……她总有自己的去处,你放心吧。”申如蓝勉强一笑,“爸,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如果想发泄,就找个好地方,起码应该是我看不到的地方。”
“算了,看起来你也已经帮不上什么忙。爸走了,这个给你。”申俊波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如今见面不过也只是机缘巧合。
但也正是因为放在床上的那一沓钱,激起了申如蓝心中更深沉的恨意。
数天之后,发廊里又迎来一位申如蓝熟悉的客人,她仰头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你怎么也来了。”并不是疑问,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爸找到我,告诉我你在这里,让我过来接你。”申如旭低声回答道。
果然不出所料,她扬唇一笑,眉宇间生出一丝轻佻。
“申如旭,你没死真好。”她这样说。
“昂,如蓝,跟我回家吧。”他蹲在她面前,而一旁的发廊老板似乎有所领悟。
“小兰,回家吧,你男人都来找你了。”发廊老板这样劝说道。
最终,申如旭带着申如蓝骑着电瓶车回到了老城区的房子里,那是一间老旧的一室一厅,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利索。
“刚买的房子,哥跑外卖赚的钱,钱贬值可真快,十年前不过一两千的房价,现在竟然连这种破房子也要过万。”申如旭是好不容易才攒够了首付,现在仍然要付房贷。
“昂。”申如蓝低声回答,坐在了新买的布艺沙发上,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将自己的手提包拿来垫了屁股。
“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申如旭似看出她的窘迫,便温柔说道。
她摇摇头,咬着下唇半天,这才说:“不用检查了,梅毒和艾滋都有。”
她的口腔早已经开始开始溃烂,特殊部位也已经开始糜烂,身体快速下降,食欲不振。通过试纸确诊之后,她就报了必死的决心。
甚至于,没有吃药控制。
申如旭听完她的话,一阵沉默,随后温柔道:“去治疗吧,哥会努力赚钱,让你好起来的。”
她摇摇头:“我想治不好了,只能延后死亡时间。”
说得多么悲惨,只能延后死亡时间。
“可是梅毒是可以治疗的。”申如旭抓住她的双肩,想要给她鼓励,“你马上收拾收拾,我陪你去医院。”
“可是我还有艾滋啊,哥你离我远一点,别被传染。”她忽然有些后悔跟着他回来,她就应该,继续留在发廊里报复社会。
思及此,她不由苦笑一声,治疗就治疗吧。能够苟活一日就苟活一日。
“哥不怕。”申如旭笑得温柔,“你是哥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多么心酸的一句话,他有些不忍,而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他想要抬手替她擦掉眼泪,却被躲开。
“哥,我忽然想活着,这种愿望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她哽咽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医院内,医护人员在确诊她的病情后,都连连摇头,表示只能够吃药进行控制,但根本不能保证效果。
在配合医生进行备案后,申如旭带着申如蓝走进了警察局。
陈二德违法拥有枪支弹药和毒品,申如蓝做为证人举报了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令人惊喜的是,警察立马就引起重视,并说:“今夜就要拿下陈二德的酒吧。”
原来警察并不是吃闲饭的,他们早就知道陈二德违法,所以在酒吧里安插了卧底,证据已经收集到,今夜就能够收网。
当夜,做为污点证人的申如蓝再一次见到了陈二德。
不过,这一次申如蓝是隔着铁栅栏见他,他再没有嚣张的模样,只是情绪低沉。
见到申如蓝的时候,他才嘲讽一笑:“你竟然还活着,我以为你去死了。”
“抱歉,没有如你所愿。”申如蓝面无表情,起身跟着申如旭离开。
已经是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许言轻大着肚子正和付荣通话,付荣静静讲述着申如蓝的遭遇,并在末了配上一句叹息。
许言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却始终紧锁,只评价道:“她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离开秦家的湿地公园后,她大可去另谋生路,非要去酒吧卖身,落到如今的地步,能够怨谁呢?
“的确自作孽,不过啊……我怀疑有一桩谋杀案也和她有关。”付荣有些唏嘘,“几个月前有个捡垃圾的老头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被砸脑袋砸死的。”
“那和她有什么关系?”许言轻有些不耐烦,却仍继续听着。
“我只是灵感一现,因为申如蓝在去发廊之前的事情,我至今没有查出来。”付荣感到有些遗憾,世上竟然还有自己查不出来的事情。
“不用查了……哎……”许言轻缓缓往躺椅上靠去,“从此以后,她们都和我无关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将死之人,她还继续留意惦记着,又有什么作用呢?
挂断语音后,许言轻昂面看着湛蓝的天空,微风吹过她的长发,她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怎么说呢?报复的快感么?并没有,有的只是感叹。
非要作死自己的人,她有什么办法呢?不过,看起来就连老天都在帮自己报仇。
申如蓝很快就会死,死得比她更为憋屈。
“你在想什么?吃山核桃了。”秦东歌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侧,为她剥着山核桃。
她接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这才说:“申如蓝快死了。”
“噢?是么?”秦东歌漠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妻子以及孩子。
“多吃坚果,对身体好。”他轻声说着,“对了,你提出整合两家集团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会着手进行。”
“你倒是动作很快。”许言轻夸赞道。
“昂,所以集团新名字想好了么?”秦东歌扬唇一笑,等着她的回答。
第295章 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