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部仅是受了些皮肉伤,大抵是在街上遭路人撞伤的,若是雅懿不说,孟慕晴自个儿也难发现。
“我方才着急寻人,没留意到罢了。”她低头解释,有些不太敢看他,可这股心虚感源于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坐。”胳膊被温暖的手掌擒住,摁在木椅上。
柔顺的鬓发自然滑落至胸前,时不时轻抚着孟慕晴的脸颊。
他下手的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恰到好处,疼痛的双肩没多会儿就舒坦了,孟慕晴有些触动,只觉整个屋子的空气好似静止一般,唯一所能感觉到的,是他揉捏着肩膀的轻柔触感。
心微微颤了颤,一股莫名的燥热直冲两颊:“已经没事了,这点小伤不要紧的,倒是你,前几日受的内伤痊愈了吗?不是让你在望春阁静养?怎的跑这儿来了?”
手指移开她的肩部,紫眸中,掠过一丝留恋。
他倒挺想多碰碰她的。
即使隔着单薄的布帛,仍旧能清楚感知到,她那如太阳般炽热温暖的体温。
“关了几日,出来透透气。”平静的解释极容易让人信服。
但屋外留守的女子,冷不丁听到这话后,冷若冰霜的面庞不自觉抽动几下。
主子分明是在回望春阁的路上,看见了孟姑娘,临时决定就近观察好么?
孟慕晴不疑有他,对雅懿,她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既是偶遇,不如由我做东,留在此处用膳?明月楼的梨花佳酿极好,兴许你可以尝尝。”话题不经意转开,孟慕晴想了想,有些意动,只是,飞茗和悠悠待会儿在街上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的。
“放心,我会派人去府上为你报声平安。”连她的顾虑,雅懿也一并想到了,还给出了解决之法。
这人当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孟慕晴爽快点头:“我可不会帮你节约银子哦。”
俏皮的话,配上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生动且鲜活,极其动人。
银面后,凉唇微勾,带着几分暖意:“呵,你想吃什么,大胆点便是,若是银子不够,大不了,报出你孟家千金的头衔,这明月楼的掌柜想必不敢押人。”
“哼,到时候我先逃,把你留在这儿抵债。”孟慕晴反驳道,眸中笑意盎然。
“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雅懿好似忽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般,嗓音略带错愕。
四目交对,两人扑哧笑开了,人生能得一知己,嬉笑怒骂,斗嘴打趣,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饭点,小二捧着装满竹签的圆筒蹬蹬跑上二楼,竹签上攥写的乃是明月楼的招牌菜,名字大多取得富有诗意。
孟慕晴也没客气,张口点了十多道美味的佳肴,还要了一壶这儿最出名的梨花佳酿下菜。
丰盛的食物端上圆桌,两人优雅落座后,挥散了楼里伺候的伙计。
“这杯酒我敬你,”孟慕晴双手执杯,真挚地说道,“这次若非有你在,兴许很难揭穿贼人的真面目,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烈酒入喉,火一般的灼热感顿时涌遍全身,孟慕晴以为这梨花酒乃是清酒,哪想到味道这么重,小脸刷地窜上一层粉色,忙捻着袖口咳嗽。
“喝得这么急作甚?没人和你抢。”三分无奈,七分疼惜的话脱口而出,男子侧过身,极致温柔地替她拍着后背,“慢慢来。”
“咳,我也没想到这酒会烈成这样。”孟慕晴娇嗔道,腮帮孩子气地鼓着,圆圆的,活像丛林里快活蹦达的仓鼠。
女子毫不做作的姿态,远比平日,更加惊艳。
怎么办,这样的她,好生可爱,好想戳戳她的脸。
邪念突生,神秘莫测的紫眸,几近成黑。
“我喝完了,该你了!”孟慕晴轻轻推了他一把,“这可是我专程敬你的酒,不许不喝。”
“好。”理智压下冲动,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将烈酒一仰而尽。
席上氛围格外温馨,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紧闭的房门内飘出。
天色渐渐沉了,清冷的暗色驱散了漫天霞光,街头巷尾的摊贩早早收了摊,隔着几条巷子的花街,开始热闹起来。
孟慕晴不嗜酒,偶尔饮酒也不过是场合需要,从未有过一次,喝得这般畅快,心中积压的负担,好似在这一刻通通不见了,只剩下愉悦与开怀。
“一轮圆月照金樽,”孟慕晴捻着双木筷,面泛微醺,唇边含笑,临场念起诗来,“金樽斟酒月满轮。”
不似平素清脆明亮的嗓音,许是在酒气的作用下,多了几分沙哑的性。感。
雅懿侧目睨着她,这丫头,大抵是醉了。
可为何就连喝醉时的样子,也这般可爱呢?
“嘻!你好像变成了两个。”孟慕晴忽地抬头,迷离如雾的眸有些失焦,筷子戳戳左边的人影,再戳戳右边的虚影,甩甩头,“真的是两个。”
“小心。”手臂霍地伸出,避免了她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悲惨下场。
娇躯软绵绵靠在他的臂膀上,女子诱人的芬芳涌入鼻息。
“抓到了,你是真的。”孟慕晴得意地揪住他墨黑的衣袖,手指朝上滑动,竟覆上了那张冰凉面具。
如松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想将人推开,可她面泛桃花的样子,却又叫人舍不得推走。
手指已靠近银面边缘,稍稍用力,便能把这面具拨开。
“小丫头,拨开了你就逃不掉了。”面庞低垂,在她耳畔吐气若兰,似期待着以真面目视人,亦或许,是想将最大的秘密告诉她,从而将她绑定在自己身边。
奈何事与愿违,孟慕晴并未按照他所想的发展去做。
脑袋一歪,身体顺势朝他倒来,似是睡着了?
垂目看着怀中,忽然睡去的女子,心中涌动的,不知是松了口气的庆幸,还是失望。
“主子,亥时了。”门外,女子沉声提醒。
再晚些,怕是孟家人该着急了。
一刻钟后,一抹黑影从雅间的窗户内飞出,轻车熟路跃入孟府高墙内,将人完整无损地送回闺房。
他并不着急离开,而是细心地替孟慕晴脱去鞋子,小心翼翼把人搁在床上,掀开里头叠放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此生,他从未对谁做过这些事,她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
“孟慕晴……”手指轻轻拨开她额上散落的碎发。
女子泛红的睡颜,恬静而又乖顺。
他像是受到蛊惑般,缓缓俯下身,银面往左侧挪开,露出了那削尖精湛的下颚,轻如鹅毛的浅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眉心。
“唔!”孟慕晴不安地嘤咛着,手臂挥了挥,像是在驱赶蚊子。
细微的动作,如惊雷震醒了男人,他惊愕地往后退了两步。
面上犹如火烧。
刚才他究竟做了什么?竟趁她酒醉,轻薄了她?
“砰!”
“小姐?”屋外守夜的悠悠被这异响惊醒,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进来。
屋里木窗敞开,桌边的椅子竟被撞倒在地上。
进贼了?
瞌睡虫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悠悠忙不迭奔向床沿,直到见着孟慕晴平平安安躺在床上后,才松了口气。
一定是小姐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悠悠自顾自的找了个理由,鼻尖动了动,嗅到了那股浓郁的酒味。
次日清晨,清脆的鸡鸣声响彻云霄。
孟慕晴揉着抽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从床头坐起身来。
“真疼。”她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浑浑噩噩的大脑尚不清明,只约莫记得,自己喝得甚是开心,至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又是如何回来的,一概不知。
“您起了?”悠悠端着托盘进屋,“奴婢刚备好醒酒汤,小姐你快喝些吧,喝了头就没那么疼了。”
“嗯。”孟慕晴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
“小姐,以后你可不能单独在外边与和喝酒了,万一出个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啊?就算要喝,也得带上奴婢和飞茗,这样,哪怕小姐醉了,奴婢们也能照顾好小姐。”悠悠有些吃味,小姐去喝酒都不带上她,好过分!
“好啦,瞧你这小嘴撅得,都快能挂壶了。”孟慕晴笑骂道,“我昨儿个是怎么回来的?”
“咦?小姐不记得了?你喝醉了酒一个人回的家啊,奴婢本来想等小姐的,后半夜太困了,就……”悠悠自责的低下脑袋。
自己回来的?
她模糊地记得,似乎有谁抱着她在飞。
是幻觉吗?
孟慕晴转瞬便把这事抛开,好说歹说,才把悠悠的玻璃心哄好。
洗漱后,稍微打起些精神,离开屋子向爹娘告罪去了。
孟华遥倒是没多问,昨日有人来府上报过信,说是女儿和朋友聚会,会晚些回来,他特地吩咐下人留门,这女儿大了,快及笄了,有几个至交好友陪着,乃是好事。
“小妹,你喝了酒?”孟轻歌歪着头凑近孟慕晴的身体,闻了闻,坏笑道,“味道挺重,看样子喝得不少,能与小妹畅快痛饮的,是哪家小姐?二哥见过吗?”
“……”她能说一道喝酒的是男子么?
孟轻歌眸光微闪,唇边的笑多了几分恶趣味,压低声音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儿,莫不是哪家公子吧?”
第81章 醉酒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