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如此了。”
孟慕晴低叹道,终是暂时摁下万千愁丝,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
约莫等了近半个时辰,烈武涉便被清讫点住穴道偷偷抓到了五皇子府里,那名下人被管家押去后院的火房关着,偌大的前厅中,只他们二人稳坐在堂上。
清讫猛一挥手,径直把烈武涉扔到了地上。
“烈大人。”
孟慕晴含笑唤道,嗓音轻柔,可落在烈武涉耳中,却叫他心脏猛缩,目光躲闪着看向别处。
若非心中有鬼,他怎会是一副心虚恐惧的样子?
孟慕晴几乎确定了长安郡主失踪一事,必和他有关。
“我曾以为,烈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笑容渐渐淡去,她面无表情的说,“没想到啊,烈大人竟是个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的贼子!”
话,掷地有声,如一记闷锤狠狠敲打在烈武涉的心上。
他低垂下头,后背冷汗森森,厅中无形的压力饶是他多年为官,也感到些许窒闷。
“烈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孟慕晴挑眉问道,“绑架皇亲国戚的后果,烈大人不会不知,若把你交给大理寺或是刑部,一番皮肉之苦必是少不了的,到时,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夫人,旁系亲属,都会遭到连坐,为此丧命。”
她并非是在威胁恐吓他,而是在阐述事实。
根据大阳律法条文所记载,残害皇亲,当诛九族。
烈武涉唇瓣剧烈颤抖着,这些他岂会不知?可是,他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的决绝,孟慕晴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直起身,缓步朝他走近。
“烈大人,事到如今,你当真无话要说么?”
为何要背叛盟约?
为何要暗算长安郡主?
这些事他难道不想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慑人的寒冽目光,如冰锥,刺痛了烈武涉的眼。
他惭愧地垂目盯着地面,似无话可说。
“你是在为谁做事?”
孟慕晴屈膝蹲在他身前,手指用力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清讫利落出手,解了烈武涉的哑穴。
“夫人问你话,快说!”
“我……”烈武涉刚一启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度合上嘴巴。
“你不怕死?”孟慕晴愈发感到古怪。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宁肯冒着被送入刑部问罪的风险,也不肯解释半句?
“本官没什么要说的。”烈武涉似认命一般,一副任人摆布的颓唐姿态。
“哦?”高尘顿时笑了,眼神仍旧冷如冰川,“本皇子最喜欢有骨气的家伙。”
说罢,他轻轻抬手,示意清讫将人带下去。
清讫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一把拽起烈武涉的后领,拖着人往后院走。
骨头硬吗?她偏要看看,这人到底能有多硬气!
孟慕晴没有阻挠,她知道,烈武涉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他们不义。
“他与长安郡主无冤无仇,掳走她,势必是受人指使。”
她拍了拍衣诀,拂袖起身,回头看着高尘说道。
“同意。”
烈武涉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擅自绑走墨玉,他背后必有高人,且那人于他的重要性,胜过烈府一门,方才会使他宁死不肯招供。
“很有可能是高湛,京城里,他的眼线不少,或许长安郡主刚入城,他就得到了消息,只是无法确定是不是郡主本尊,所以吩咐烈武涉在暗中打探。”孟慕晴极其冷静地分析道,眸光明明灭灭,透着几分睿智。
“也许,他还下过令,如若确定男扮女装找上府宅来的人正是郡主,就命烈武涉把人掳走,试图以此来栽赃陷害你,使你与高永侯结下梁子。”
高永侯虽无实权在手,但他却是皇宗,若与他结怨,高尘在朝堂的处境会变得更加举步维艰,这是高湛极想见到的一幕。
“可烈武涉对孟水筠仇深如海,为何会甘愿替高湛做事?”
孟慕晴心里亦有几分不解。
“如果不是高湛,皇城内又有谁能催使烈武涉为其卖命?”
她总觉这里边另有隐情,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想到的。
“别折腾你的脑袋瓜了。”高尘悠然行下椅子,“一会儿清讫会把消息带回来的。”
隐卫审讯的手段远比刑部天牢更强,烈武涉只区区一介文官,纵使空有一身傲骨,也不可能撑到最后。
孟慕晴敷衍地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趁着清讫未回来时,她又提审了那名下人,逼问长安郡主的下落。
“奴才把人掳进府中以后,就没再见过那位贵人了,贵人的行踪,只有我家大人知道。”
吓破了胆的家仆老老实实的回答,把晓得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
他想得很明白,这事曝光,自家主子绝不会容他活着,即使能走出五皇子府的大门,他也会丧命,或许会沦为代罪羔羊。
与其那样,不如放手一搏,向五皇子投诚,如此,兴许能换得一线生机。
没能从下人口中再套出些有用的情报,这让孟慕晴略感失望,烦闷地挥挥手,立有隐卫入屋将下人带出去。
小白率领人马趁夜色暗访烈府,可惜,他们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儿,仍未找到长安郡主的影踪,只得败兴归来。
时至天明,一夜未眠的孟慕晴着急地在厅中踱步。
时日拖得越久,郡主的安危就越危险,昨夜绑来烈武涉,今儿早朝他若没有出现,背后之人定会起疑心,指不定把心一狠,会对郡主下毒手,杀她灭口,到时候,烈武涉纵使愿意招供,也难保高永侯会否迁怒到高尘身上,认为他保护不力。
“去歇歇,”高尘无奈地握住孟慕晴的手臂,逼迫她停下步伐,“这方若有消息,我第一个知会你。”
“我不……”拒绝的话没能说完,唇瓣就被一只手指点住。
“你存心想惹我不高兴吗?”几许担忧在他深邃的黑眸中闪烁。
孟慕晴犹豫了半响,终是答应回房去歇息。
高尘亲自把人送到主居。
“烈武涉那边有任何动静,都得要马上告诉我。”
她不放心地提醒道,神色分外严肃。
“为夫遵命。”
高尘故作轻松地朝她作揖。
换做平素孟慕晴早被他逗乐了,可眼下,她仍是心事重重,扯了扯嘴角,转身踏入房中。
待房门轻轻合上,高尘淡然的面色随即冷了下去,调头去往后院的柴房。
院中僻静无人,下人们昨夜就被管家支走,勒令他们管好自己的耳朵,即使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许踏入此地半步。
几名隐卫藏身在角落里,院角便是关押烈武涉的柴房。
高尘闲庭信步地走到房门外,从门缝的缝隙内,飘出了若有似无的闷哼之声。
推开门,拔脚走了进去。
堆放这稻穗木柴的窄小房间里,露出一方干净的区域,一条拇指粗的麻绳绕过房梁垂落下来,另一头则绑在烈武涉的手腕上,将他凌空吊起。
一席华贵的便服,如今已被冷汗浸湿,嘴里塞了块白布,高尘听到的呜咽声,正是从此而来。
他浑身虚汗淋漓,仿若刚从湖里捞出来似的,面色惨白如雪,眉心更是痛苦的紧皱着,可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一道伤口。
“主子,这人快撑不住了。”清讫恭敬地俯下腰身,禀报道。
“能撑上一夜已算得上傲气十足。”高尘赞许道,语气凉薄如冰,甚至透着些许嘲讽。
离开千沙楼时,师兄没少交给隐卫一些毒药,其中就有一味,可在不伤及皮肉的前提下,腐蚀人的五脏六腑,从肝脏摧毁身体,这过程不亚于凌迟,是极其恶毒霸道的毒药,莫说是烈武涉,就算是江湖上的杀手,也难有能撑过的。
烈武涉已是出气比进气多,瞳眸涣散,每每当他即将扛不住,昏厥过去时,疼痛就会减缓,而等他喘过气来,又会持续,在反反复复的折磨下,他的神志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晴儿心软,我却不会。”高尘缓步走到烈武涉身前,冷冷看着他狼狈的容颜,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若你继续顽抗,我这就命人前往苏州,把烈飘雪烈阳觅的坟墓挖开,让他们下了黄泉地府,也不得安宁!”
他不是在乎一双儿女么?
这便是他的弱点!
烈武涉吃力地抬起眼皮,口中呜呜叫着,声音无力至极。
“不仅是他们,你烈家祖祖辈辈的埋葬之地,我也能查到,那些深埋在地底的骨架,若洒上肉酱,你猜,山林里的饿狗们,会不会喜欢吃?”高尘挑眉问道,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站在一旁的清讫不自然地皱了下眉,主子以往虽手段厉害,却极少会做这等惨无人道的事,如今怎的变了?
追随高尘多年,他是否真有此心,清讫尚能分辨得出。
烈武涉的叫声明显剧烈了许多,悬空的身体奋力挣扎,双目充血,如疯狗般怒视高尘。
第343章 他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