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过方才知道活着是一件有多幸福的事。
孟慕晴擦干了面上的泪痕,离开阁楼时,只一双眼仍旧通红。
“小白。”她在院外一僻静墙角轻声唤道。
“属下在。”小白从墙头跃下,拱手作揖。
“侯姐姐她的安危拜托你了,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让贼人钻了空子。”孟慕晴郑重地嘱托着。
她不是心怀天下人的菩萨,也做不到原谅侯姐姐的所作所为,但侯姐姐已经付出了代价,即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也希望能保住侯姐姐一条性命。
“是。”小白肃穆点头,“属下定保侯雨姵毫发无伤。”
“谢谢。”孟慕晴强扯出一抹笑。
离开太医院,她不急着去见高尘,而是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吹着凉风,想等面上哭过的痕迹消失后,再回去。
“五皇妃?”张泽海刚从林间小道过来,就见到了亭中孤身而坐的女子,忙整了整衣袍,快步走来。
他细细打量了孟慕晴一番,万幸,她看上去并无大碍。
心中堆压的大石,直到亲眼见到她,方才卸去。
“微臣对您大婚之日的变故有所耳闻,只是碍于身份,不敢登门拜访,现在见着您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张泽海真挚的说道,面上一片关切之色。
“只是受了惊,害你担心了。”孟慕晴温声说道,不愿多谈当日的遭遇。
“听说皇上将审案的事交给了五皇子全权把持,相信他定能尽快把主谋找到,为您出这口恶气。”不晓得是哪个混蛋,竟敢破坏五皇妃的大婚,这人该死!
张泽海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又是朝中新人,暂时无法参与此案,不然,他铁定会上奏帝王,亲自追查。
“呀,这不是五皇妃吗?”一道虚伪的娇气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孟慕晴与张泽海皆是脸色一沉,不再多言。
秦氏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迈着盈盈步伐,单手撑腰,向这方靠近。
华贵的三重纱衣下,她的小腹显得微挺。
这女人有孕在身?
孟慕晴眉头一皱,这事她不曾听说过。
“连状元郎也在啊?”秦氏故作惊讶地问道,一双妩媚的眸在二人间来回转悠,那吞吞吐吐的姿态,好似在无声说着他们俩有奸情!
“状元郎曾与本皇妃有些交情,在园中碰巧遇上,寒暄了几句,这事也值得娘娘您吃惊?”孟慕晴心里不爽快,以至口气难免有些冲。
她已是五皇妃,自是不该对谁卑躬屈膝,该利用这身份的时候,就得好生利用不是?
秦氏没料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强硬,娇笑的表情有一瞬的龟裂。
“五皇妃说的哪里话?本宫只是随口一言,你又何必着急解释呢?”秦氏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这话说得,活像孟慕晴做贼心虚似的。
她刚想反驳,哪知,张泽海却率先发难,他背脊笔直,昂首挺胸站在台阶上,朗声说:“请娘娘慎言,微臣是外臣,不在乎名声,可五皇妃是千金之躯,有些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该承担,若您再这般指桑骂槐,休怪微臣无礼,一状告到皇上面前去。”
他已非昔日一文不值的穷酸文人,而是当今状元郎,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秦氏面上讪讪的,这事捅到皇上那儿,最后挨骂的只会是她。
“是本宫失言了。”她忍下了这口怨气。
孟慕晴眉梢一挑,含笑看了张泽海一眼,这少年她没看走眼,是个好的,相信他日若她有事需要帮助,他也会如今日这般一样,挺身而出,为她效力。
“本皇妃还得去见母妃,就不再此叨扰娘娘赏园了。”孟慕晴顺势起身,刚走下凉亭,经过秦氏身旁时,她又说,“对了,自孟府曾出过一次蛊毒的事儿,本皇妃就四处打听此有违人道的秘术,听说以身养蛊的人,一旦有了骨肉,体内养蛊时残存的剧毒,会随之延续到胎儿身上。”
她说这话时,嗓音故意压得很低,除秦氏和她外,无第三人听到。
秦氏娇躯猛地僵直,仿若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凶兽,眸光喷火。
见此,孟慕晴不由弯嘴浅笑:“本皇妃在此提早祝娘娘往后能母凭子贵,顺利产下一健康龙子。”
她不再看秦氏那张愤怒的脸庞,抬脚远去。
张泽海落后半步,恰巧看见秦氏阴鸷可怕的脸色,追上孟慕晴后,忍不住提醒:“五皇妃,这人心术不正,您今后得多提防着点。”
“我会的。”孟慕晴领了这份情,和善地笑着,“朝中局势千变万化,张大人初涉朝堂,若有不懂之处,大可问一问五皇子,他是个大度的,不会藏私,定会倾囊相授。”
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她拉拢的助力,两者若能联手,如虎添翼。
张泽海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悟了她的言下之意。
“微臣明白。”结交五皇子吗?若这是五皇妃的心愿,他岂能拒绝?
两人在拐角处分道扬镳,孟慕晴又散了会儿步,方才回到端贵妃的寝宫。
“慕晴,你再不回来,尘儿他就得出去寻你了。”端贵妃笑着调侃道,“你才走一会儿,他啊,就坐立难安的,同他说话也敷衍含糊,人虽坐在这里,可心,早跟着你一起走了。”
高尘脸色不变,坦然地牵住孟慕晴的手,与她并肩站在软塌前。
而后者,则悄然红了脸廓,眉宇间涌现着明媚的春色。
“行了,天色不早,你们快些出宫回府去吧,本宫也不留你们。”端贵妃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孟慕晴欠身后,才同高尘一道离去。
瞧着二人寸步不离彼此的背影,端贵妃的脸色黯淡了许多,她自嘲地笑了声,眸子在偌大的寝宫内扫了一圈。
这宫里虽精美奢华,总归冷清寂寞了些。
暖暖的阳光穿过云层投落在地上。
高尘牵着人,漫步于枝影婆娑的艾青石板路中,启口轻问:“侯雨姵又说了什么话,伤了你的心?”
“何出此言?”孟慕晴好生意外,他从哪儿看出侯姐姐给她委屈受了?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定有哭过。”虽然她回来时,看着与往日无异,但那仍留有一丝红的眼眶,却逃不过他的法眼。
“唔。”孟慕晴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都在外边逛了好一阵,还能被他看破?这人的眼神果真厉害。
“她的事,你今后少管,指证的活我来做,用不着你。”既然人家不肯接受她的关心与好意,他也不愿让她平白受罪,用热脸贴那人的冷脸。
高尘的态度很是强硬,全然不掩饰对侯雨姵的厌恶。
“你想哪儿去了?侯姐姐她身上有伤,连话也说不出来,又能怎么中伤我?”孟慕晴摇头叹道,“我只是不明白,如此痴恋着一个对她无心的人,为此不顾家中亲人是否伤心,是否难过,一心求死,这样值得吗?”
她难道不知,事情败露后,侯家会遭到波及,难道不知,她的行差踏错,极有可能为家族带去灭顶之灾。
只为一己私欲,未免太过自私了点。
“呵,你可还记得当初争吵时,我问你的话?”高尘避而不答,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那是他们最大的一次冲突,她怎会忘记?
“记得。”
“你现在的答复,可还与当日一样?”高尘接着又问。
孟慕晴露出一抹苦笑,若眼下再问她,她大概不会像上回那般,轻易地说出值得二字了。
“我不过是看在旧情上,才想帮她最后一把。”日后,她与侯姐姐再无瓜葛,她若执意对付自己,她也不会再留半分情面。
决绝的光芒在眸中闪烁,高尘知道,他无需多问,那人已叫她寒了心。
“我先送你回府,再转道去大理寺,回去后,记得喝药,不许忘了。”坐进宫门口停着的马车里,高尘细心叮嘱道。
“晓得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自个儿的身子难道还会不在乎吗?”孟慕晴嗔怪道,心里却甜甜的。
“这话你最没资格说。”高尘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每每动气,哪会不是伤害自己的身子?”
她掌心的伤疤,还没愈合,这就是铁证。
孟慕晴自觉理亏,吐吐舌头不同他争辩。
“答应我,往后再如何生气,莫和自己过不去。”高尘沉声说道,“有气大可往我身上出,我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哦。”孟慕晴故作凶狠的挥了挥拳头。
“君子一诺,千金不改。”高尘抬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将人牢牢圈住。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孟慕晴涌来。
她乖得像只猫儿,轻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下午,高尘在大理寺还没回来,而三皇府的管家却捧着几匹布登门拜访,声称是为琼华夫人送赔罪的礼来的。
孟慕晴亲自接见,笑吟吟将布匹收下:“哎,表姐真是的,本皇妃随口一句玩笑话,她还当真了。”
“……”若真是玩笑,她为何收礼收得如此爽快?管家暗暗腹诽,面上恭敬之色不改。
“劳烦你回去后转告表姐一声,就说这布本皇妃很是喜欢,她有心了。”孟慕晴继续说道,脑中出现了孟水筠在听完这话后怒气难平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
给她添堵,是她最乐意干的事儿。
第167章 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