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一头雾水地看着从厅内冲出来,脸颊艳红的自家小姐,里边发生何事了吗?
“小姐,五皇子难不成欺负你了?”悠悠磨了磨牙,大有孟慕晴若承认,就要为她讨个说法的坚决架势。
“咳!”沸烫的面颊持续升温,耳畔似还环绕着那位暧昧之语,孟慕晴力图镇定地说,“没这档子事,五皇子是何等人物?岂会欺负女流之辈?”
“……”为何她总觉着小姐这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呢?悠悠面上不解更深几分。
好在孟慕晴极快收敛了外放的情绪,拍拍面颊后,吩咐悠悠将礼物交与府中管家手中,打算就此告辞。
管家乐呵呵将布帛收下,而后躬身默送主仆二人出门。
高尘并未现身,他适才把人给调戏一番,如今露面,不是火上浇油,徒惹她恼怒么?
“小姐,您不去后院瞧瞧吗?”悠悠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直至踏上府门的台阶,正欲出去,才鼓足勇气问道。
后院?孟慕晴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抬眸向瓦檐后方眺望,似是穿过这高低错落的屋檐,想瞧见自贬身份在府中为奴的那人。
可惜,除了泛着日光的瓦片,别的她什么也没看见。
“不必多此一举。”孟慕晴沉默了半响,终是艰难启口,神色虽黯然,可更多的却是深沉。
诚如侯姐姐所说,不论她有再多的理由与借口,也掩饰不了,她违背昔日承诺的事实。
眼下,她没有机会弥补,侯姐姐要的,她给不了,也不能给,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在孟家脱离夺嫡漩涡前,她无法解除与五皇子的联盟,纵然心中再惭愧,再内疚,再痛苦,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孟慕晴并非是左右摇摆之人,前世,她为嫁给高湛,宁肯豁出一切,此生,为保全家族,她亦能舍弃本心。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与她在乎的亲人相提并论,即便那人是她曾经的至交。
敛去眸中的刺痛,她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迈出门槛,背影决绝如斯,仿若要将那些曾幸福欢乐快活的姐妹岁月,一并抛舍而去。
悠悠不知怎的居然红了眼圈,连她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这样的小姐叫她好生心疼。
“主子,孟姑娘已然离府,是否要命人在暗中尾随,保护她的安危?”五皇子府的管家佝偻着背脊,沉声问道。
这人乃是高尘身边最信得过的‘内人’,在他还未出宫建府时,便跟在他身边,衣食住行,皆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把持,亦是五皇子府里举足轻重的老人。
“不用。”晴儿身边多的是隐卫跟随保护,“她送来的料子拿去罗玉坊,命绣娘尽快赶工,在大婚前,定要将成品做出来,切不可浪费一寸半寸。”
她赠的礼,他岂能搁在一旁?
高尘睨了眼身上的衣物,薄唇微扬,笑若昙花般惊艳动人。
他真的很期待,穿着她亲自挑选的料子时,会是何等样子,她应当会欢喜的,不是么?
孟慕晴不着急回灵秀宫,而是支悠悠先行回去,随即绕道进了一条暗巷。
“清儿,你在吗?”她站于高墙下,低声唤道。
即使周遭无旁人在场,她也能猜到清讫定在暗中跟随。
果不其然,一抹素黑身影诡异地从墙头飞身落下:“孟姑娘有何差遣?”
“每每见着你这功夫,总能叫我心生羡慕。”她此生大抵是与内家功夫无缘了,孟慕晴感慨后,方才说起正事,“你可知户部尚书府在哪条道上?”
她对京中地形甚是熟悉,却无法确定,现在的官宅分部同记忆里是否有出入,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谨慎些问问的好。
“属下带您过去。”话音刚落,清讫道了句得罪,便带着孟慕晴凌空而起,施展轻功朝户部尚书府迅速飞去。
凛凛凉风如刀片,割着孟慕晴的面颊,双眼被风迷得有些睁不开,连发髻也吹乱了些。
半刻钟后,清讫旋身落至尚书府门外,庄重的门匾高挂房梁,两尊大气的石狮坐落在红门两侧。
双脚刚站到实地,孟慕晴忍不住笑道:“往后这种事少来几回的好。”
比起腾空飞行,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心安感。
理了理着装发髻,确定仪容完美,孟慕晴才敲响红门,拜见烈武涉。
烈家算不上什么官宦世家,不然,烈武涉不会半生只在苏州做个知府,但官场上派系颇多,想要升官,除了自身的真才实学外,更多的,则是买官卖官,靠人情上位。
孟慕晴料想,烈武涉这三品尚书怕也是在暗中运作了许久,疏通过不少关系才弄到手的。
多日不见的老熟人,这一见面,倒让孟慕晴暗暗吃惊。
这哪里是个过而立之年不久的人?比之她离开苏州时,更为憔悴,身形消瘦得仿若只剩一身皮包骨,这倒也罢了,但他那双怨毒的双眼,却叫人心惊,像是一条潜伏在暗中的毒蛇,稍不留神,就会咬断敌人的咽喉。
“烈大人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孟慕晴进府后,慢烈武涉半步,以示尊敬,嘴里不忘说着关切的话语。
烈武涉寻她的理由,大抵与一双子女之死脱不了干系,如此,她怎不趁机拉近关系?
莫要小瞧了这偶尔的关心之语,对一个一心一意只想复仇的老人而言,再没有比一份暖心,更能打动他的。
“多谢五皇子妃体恤,现在怕也只有您,还会关心下官这个孤寡老人了。”烈武涉眸中精芒忽闪,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一声五皇子妃出口,让孟慕晴不由心跳漏了半拍,好在仅是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往常。
进屋坐下后,下人奉上茶水,屋中只二人独处,并无旁人在场。
“五皇子妃,您的大恩下官永记于心,请受下官一拜。”烈武涉撂了袍子,冲着孟慕晴匍匐叩地。
“大人,您这不是折煞民女吗?”孟慕晴虚扶了一把,“大婚未行,民女还算不得名正言顺的皇家儿媳,这声尊称自是当不得,更者,在苏州大人平素没少帮衬孟家,于情于理,民女也该将真相告知大人。”
那封密信上所述的消息,烈武涉早有耳闻,却不如信中来得详细。
上京前,他又在暗中打探过,确定信中所写皆是实情,一双子女确是死于孟水筠之手,而今,孟慕晴又上了五皇子的船,身份地位非昨日可比,是个合作的最佳人选,甚至是他必须要拉拢的对象,如此,烈武涉怎敢拿乔摆谱?
不顾孟慕晴的婉言阻止,竟硬生生将礼行完。
“下官当初曾和五皇子妃提及过,想与您联手,不知五皇子妃如今可改变了主意?”烈武涉不愿多寒暄,直奔主题。
孟慕晴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将人扶起后,悠然品茶,态度有些模棱两可。
“五皇子妃是怀疑下官的诚意吗?下官愿以一些内情做筹码,惟愿五皇子妃能助下官一臂之力,让下官报了这杀子大仇!”烈武涉很肯定,孟慕晴与孟水筠势成水火,绝不可能有握手言和的一天,既是这样,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女人笼络到这方来,借她之力,对付孟水筠!让那该千刀万剐的贱人到地府去向儿女赎罪!
叫人心凉的恨意溢满他那张狰狞的面庞,屋中氛围很是凝重,孟慕晴眸光微闪,笑道:“烈大人,不知你所谓的内情是何?”
这话是一个讯号,一个可以接着往下谈的提示。
烈武涉大喜,忙不迭将有关高湛的隐秘事儿说了出来,只求能打动孟慕晴。
“下官知晓,三皇子一心想霸占孟家家财,想娶五皇子妃您为妻,而您,对他却无半分心思。”这事在及笄当天,他看得一清二楚。
孟慕晴微微颔首,默认了。
都是聪明人,他愿给出诚意,她自是该拿出相对的态度。
“您此次嫁给五皇子,三皇子定心有不甘,拉拢不成,以他的雷霆手段,定是将您视为不可不拔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下官愿意站在您与五皇子这方,共同对付三皇子,下官并非信口开河,三皇子早在数年前,就与各地方不少官员来往密切,仅是苏州,便有侯府烈家,与他交好,是他的党羽。”烈武涉沉声说道,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孟慕晴的反映。
“嗯。”孟慕晴点了点头,不动如山。
这些事,五皇子和雅懿都告诉过她,而侯府与高湛的关系,她亦是明白的。
呵,没想到啊,在文人墨客中声望极高的侯家,竟也会参与至皇位斗争中。
孟慕晴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水至清则无鱼,在朝堂官官相护,又有哪个官员是真的清廉中立的呢?
“侯府为三皇子在暗中做了不少事,其中便有替三皇子在一众学士中抬高声望,笼络有学之士为三皇子所用的事,不仅如此,每年科举,三皇子皆会在暗中将门人引入朝堂为官!这些事圣上一无所知,百姓更是不知个中内情,若非下官曾为三皇子效力,又与侯家同处苏州,怕也难知晓。”烈武涉曝露出的秘密,孟慕晴并未太吃惊。
高湛在暗中的部署,还有谁比她这个曾经的三皇子妃更清楚吗?
虽说前世,她对朝堂的政务从不过问,但三皇子府进进出出的幕僚,她却是见过不少,那些人,大多是朝廷命官,瞒着高永帝归附于高湛麾下。
“这些事你说与我听有何用?仅凭一两句话,就想状发他?”孟慕晴讽刺一笑。
第141章 合作前先拿出诚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