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玉姵帮您。”侯雨姵进屋后,立即将娟帕浸湿,试图为高尘清洗伤口。
那人倚身坐于木椅上,神色寡淡,对她递来的毛巾更是视而不见。
“谁许你进屋的?”
难堪,从未有过的难堪,侯雨姵脸色煞白地揪紧娟帕:“雨姵只是想伺候您。”
“候雨姵,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无需再在本皇子跟前大献殷勤。”高尘冷声提醒,态度疏离且陌生,甚至隐露几分警告。
就算这女人真的爱上了他又怎么样,她注定只是候家的一颗棋子,是权势争斗中的一环罢了。
诚如孟慕晴迁怒到高尘一样,高尘眼下一见这罪魁祸首,心中自是生出几分恼怒来。
闻言,候雨姵愣了一下,清泪夺眶而出:“五皇子误会雨姵了。”
候雨姵低垂下头,五指在娟帕上扯出几道褶皱,心中却是大乱。
五皇子何出此言?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
侯雨姵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孟慕晴,是不是她在五皇子身边扇的风?故而使得五皇子这般厌恶自己?
越想,侯雨姵愈发觉得可信,牙龈紧咬着,杀意顿显。
“候小姐,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本皇子话里的意思。还有,不要想要利用晴儿来达到你的目的,晴儿是真的在乎与你之间的姐妹情谊。”误会?呵,拿他当傻子糊弄吗?不要以为候雨姵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只要不伤及晴儿的安危,看在她们二人的情分上,他可以置若罔闻,可她若想利用晴儿……
眼底寒芒凝聚,气息霎时变得锋利,似一把出鞘的宝刀,叫人望而生畏。
那一刹,候雨姵脸上的悲伤化成冰冷,盈盈水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五皇子,雨姵从来都没有利用过孟慕晴,从来没有!定是她在背后乱嚼舌根,污蔑玉姵!”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五皇子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她承认以前的确是想借孟慕晴之力靠近五皇子,可自从她知道五皇子很可能已经喜欢上孟慕晴之后便很少与孟慕晴往来,而这次,她只不过是想争取自己的幸福,她有什么错?
“候小姐,本皇子看你是晴儿的姐妹的份上一直对你容忍着,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高尘冷眼旁观着侯雨姵的恨意,脑中掠过孟慕晴白日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
“雨姵只是想争取想要的幸福,这也有错吗?”高傲的脑袋如孔雀般扬起,双目紧盯着他,像是要将心中的爱恋与情意,一并传递过去。
奈何,高尘视若罔闻,薄唇轻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耍尽心机也难得到!”怜惜?世上除晴儿外,还有哪个女子值得他动恻隐之心?
高尘的话说得决绝,连半分转圜的余地也没留下。
“五皇……”侯雨姵激动地想要再说,她不愿放过示爱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她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高尘素手一挥,迎面袭来一股庞大的气浪,竟将侯雨姵娇弱的身躯笔直地挥出门。
“砰!”身体狼狈不堪地砸倒在台阶下,暗中隐卫应景地发出几声窃笑。
那如嘲弄般的笑声,宛如无数巴掌,狠狠扇在侯雨姵的脸上。
高尘!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痛苦化作眼泪,模糊了她动人的美眸。
没有人上前去搀扶,即使是途径的下人,也对院中孤零零的女子恍若未见。
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这侯府千金是如何进的门?一个自甘下贱,不做名门千金,偏生要做个下人的女子,除了叫人鄙夷嗤笑外,还能换来什么?
侯雨姵低垂着头,近乎麻木地从地上爬起,略显凌乱的长发遮挡住面部,发丝内,是谁也不曾见到的决绝与势在必得。
她不会认输的!这辈子,她想要的一切,从没有得不到过,哪怕是五皇子,也不能例外!
“暗风,密切监视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阻止她见晴儿。”冰冷而无情的声线,在静谧的房中回荡。
“是。”不见其人却闻其声,暗风不曾现身,顷刻间飞身跃出木窗,追着侯雨姵离开的方向过去。
暗风离去后,高尘方才伸手抵住额心,面露一丝极淡的疲色。
侯雨姵此人心思毒辣,难保不会在晴儿面前再说三道四,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为今,只有暂且将人扣在府中,待大婚后,再处置。
想到孟慕晴,冷意渐散,只余下几分无奈,几分苦涩,周遭迷离如雾的清冷之气,似也染上几分尘世的浊与真,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今日他是气极了,才会说出那些伤人之语,如今怒火散去,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她会当真。
那丫头钻牛角尖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
高尘眸光微凝,当即褪去身上白衫,罔顾手臂上的剑伤,套弄着一件黑色蟒袍覆上银面后,朝灵秀宫而去。
雕栏玉砌的宫宇主院,如乌云遮日,气氛略显沉闷。
“小姐一回来就把自个儿锁在屋里,叫也叫不应,究竟是咋的了?”悠悠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圆润的包子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水铭貌似冷静,可若细看,不难发现她眉宇间与悠悠如出一辙的担心。
“你别走了,晃得我头晕。”
“我担心小姐啊,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以为小姐散了心心情会好。”悠悠跺跺脚,急得眼中泛泪。
“待会儿你切些瓜果给小姐送去,顺道说些体己话哄哄小姐。”论哄人的功夫,悠悠属第二,无人敢属第一,水铭将这重任托付到她身上。
后者坚定点头:“我这就去。”
谈话间,两人不曾留意到墙角青葱大树的枝桠上,有一抹人影轻点一过。
房中,孟慕晴愁眉不展地站在书桌后,手中蘸了墨渍的毛笔顿于半空,一滴浓黑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她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毫无察觉,直到手中细笔被人抽走,才迅速回神。
“是你?”一抹喜色驱散了愁云,她警觉地往四周瞧了眼。
“放心,我来此并未惹来注意。”自信的话语从银面后飘出,那双深邃的紫眸,染上几分零星笑意,“很少见你这般走神,在想什么?”
手指灵巧一翻,毛笔精准地落入笔筒,雅懿倾身半靠桌沿,斜睨着她,即使瞧不见面容,可那洒脱不羁的气势,却不减分毫。
“我哪有走神,瞎说。”孟慕晴嗔笑道,笑意难达眼底,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雅懿,有心想问他,是否知晓她与五皇子的婚事。
“什么话让你这般难以启口?”雅懿顺势追问。
孟慕晴略一沉思,终是鼓足勇气,把话问了出来:“你最近听到风声了吗?”
“何种风声?”一抹幽光在眼中极快闪过。
他是真不知,亦或是装的?孟慕晴吃不准,抿了抿唇,直白地说:“皇上下旨赐婚一事。”
摁住桌面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雅懿默了片刻,才启口说:“近日我不在京中,故而未听说此事。”
他在撒谎!孟慕晴的脸霎时沉了,清讫就在她身边,她周围发生的种种,雅懿岂会不知情?可他为什么……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面上喜色被惆怅取代。
这样不是更好么?她需要同五皇子联手,这门婚事暂不能作罢,而雅懿被蒙在鼓里,仍如往常一样同她相处,是最好的结局。
孟慕晴极为理智的分析着,可心底,却有一股莫名的刺痛,为他云淡风轻的态度。
若是喜欢,世上哪个男儿能亲眼看着在乎的女子嫁于他人为妻?
“为何哭?”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眼角,卷去那滴无声落下的泪花。
“没有啊,”孟慕晴吸了吸鼻子,弯嘴微笑,如钩月弯弯的双眼,遮掩住了那朦胧的水汽,“许是近日身体不识,鼻子有些堵,才会掉眼泪。”
“哦?那赶明儿叫清讫为你寻个鼻烟壶来,小病不可小觑,以防变作大病。”雅懿从善如流地接嘴,殊不知,他的关心,叫孟慕晴愈发心酸,整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揪着扯着,可她还得笑,笑得甚至比方才更为绚烂。
“听清儿说,你近来忙得很?”她绕过雅懿,背对他抬脚向圆桌走去,语气无异,只面上清泪簌簌落下,浸湿了衣襟。
孟慕晴一心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却不知,她忽然变化的气息,如何瞒得过雅懿的感官?身影自原地徒然消失,下一秒,如鬼魅挡住了她的去路。
目光相交,一个愕然,一个悲伤。
她在哭……
心似是被沸水烫出了水泡,细碎的疼席上神经末梢。
“你……”雅懿神情复杂的开口。
“你别误会,”孟慕晴慌忙抹了把脸,可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无法止住,她强撑笑脸,试图解释,“我刚不是说了身体不舒坦吗?瞧,现在鼻子更酸了,兴许一会儿真得找大夫来看看。”
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更何况是他?
“为什么哭?”雅懿抬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笔直地望入那双满是凄苦的秋眸中,气势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强悍。
她哭,是因白天他那番气极之语吗?
他伤了她!
薄唇抿紧,一抹自责的怒火在心尖炸开。
第138章 她是在为她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