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佳萱一字一顿的说道：“夜焱，你别太脆弱。”
夜焱觉得自己已经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我知道。”
“夜焱，可以让我再对你说最后一段话么？”连冉佳萱自己都很意外，在死亡面前，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深深的不舍，对面前这个人深深的不舍。
“当然可以。”黑陶插嘴道：“我说了，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们马上就要阴阳两隔，我怎么可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说，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告别，但说无妨。半个小时，想说什么应该都够了，别再妄想拖延时间，你逃不出去。也别妄想再多些时间，时间不是个好东西，它会磨灭你的勇气。”
“不用，几分钟就好。”冉佳萱冷冷道，继而又变得温柔起来：“夜焱，好奇怪啊，即便是到现在，我还是爱你，而且，没有一秒钟后悔认识过你。我只是后悔，我从来都没有帮到过你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忘了我。我一直都不愿承认，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嘴硬的必要了。我很遗憾，我的一辈子很短，但是，我很自豪，你整整爱了我一辈子。我不能那么自私啊，你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不再霸占了，你去爱陈亦夏吧，她也同样值得。别再犹豫了，动手吧，夜焱，再见。”
夜焱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握紧了枪柄，沉默几秒钟后，终于开了口：“再见，黑陶。”
说时迟那时快，夜焱的手臂迅速的向左转去，将枪口对准黑陶，角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黑陶避无可避，巨大的变动甚至让他反应不过来要按下按钮，而与此同时，夜焱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黑陶声音低沉的模仿道，继而又笑了：“是不是差一点就可以杀死我了？可惜啊，很抱歉，这枪里啊，没子弹。夜焱啊夜焱，你聪明一世，怎么今天就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呢？我刚刚都说了，你杀不了我，你怎么就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呢？而且我也说了，我是个很善良的人，你为什么要低估我的善良？而且还要谋杀我这个善良的人呢？很可惜，你谋杀不了我，你只能谋杀我的善良。”
“很遗憾，你没有通过我们最后一轮考核，所以，你要被逐出局了。你和陈亦夏关系这么好，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在原介，没有退出，想要退出，就只有死。”黑陶特意加重了最后的那个“死”字：“这是你父亲的命令，可并不是我滥用职权，虽然，你死，也是我很期待看到的事。哦，对了，既然你都要死了，那么，我也就让你死个明白。你是不是一直特自信，觉得你是夜总的儿子，所以夜总对你只是说说而已，绝对不会真的下手？你就相当于是有了一块免死金牌，所以你才把原介的规则都置之度外？你要是真的这样想，那你的生活也真是太美好了，我告诉你，你所谓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不可能。”夜焱反驳着黑陶，也反驳着自己。
“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曾经也是一个孤儿，是夜总，把我带回来的，他也同样，让我叫他爸爸。不光是我，原介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你的陈亦夏。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进入原介的时候，夜总说你是他儿子，大家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因为这个场景，大家太熟悉不过了，都已经看过几千几百遍了，每一个新加入原介的人，夜总都会介绍说是他的儿子或者女儿。他说了，原介是一个大家庭，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子孙。”
忽的，黑陶轻佻的声音变得锋利起来：“可是，我恨你，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孤儿，我们都是被夜无垠收养的，我们都是他的工具。可是，凭什么？我们就要挤在那个阴森森的像是地狱一样的训练室里，和十几个人睡一个房间，和几十个人抢一份饭，为了存活下来，我们只能不断的杀人、不断的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从夜无垠手中得到那一叠钞票，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可是你呢？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把你养在别墅里，给你最好的吃穿用度，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上课，你有朋友，朋友多到让你嫌弃和他们做朋友；你的钱多的花不完，可以每天都穿的体体面面，开上一辆许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你成绩好，天天逃课还是可以名列前茅；班上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你，保送资格被取消，对你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黑陶仰起头，似是在用眼神质问上帝，继而又将目光移回到夜焱身上：“你是天之骄子，你凭什么？我们不敢有朋友，生怕他们会发现我们的秘密；我们不敢生病，生怕完不成任务，夜无垠会觉得我们没有本事，又把我们送回到那个地狱一样的训练营；我们无法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异能对我们来说不是荣耀，而是一种病态，一种每次想起来，就会让我们回想到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的病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定在今天吗？因为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啊，是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日子啊。如果你去参加高考，我想你一定能如愿以偿，出国，或者考上许多人他妈努力了一辈子都考不上的大学。可是我不想吗？我不想背着书包，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学好每一个字、每一个公式吗？我不想改变我的命运吗？可是，你以为我说做，就可以做到吗？”
“夜焱，我并不比你笨，但是，有些东西，我一辈子都做不到。”黑陶冷笑一声，掩饰住喉头的哽咽：“我这么对你说，我今天，即便是考上了大学，我也去不了，因为我和夜无垠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