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亮,我沿着小路找到了小船,舒了口气感叹总算可以回去了。而历琛在一旁悠悠开口。
“既然刘齐满世界地找我,那便让他多找几天好了。”
我一愣,“不回去我们要去哪儿?”
“既然刘齐不信我在罗城,那我们便去那里好了。”历琛淡淡而笑。
罗城离帝都不远,走水路的话只是半日行程,我们只需乘着小船到汇江再换艘大点的船便可。
到了汇江,我将随身的玉饰换了不少银子,我们两人也把衣服给换了,为了方便起见,我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男装,将长发随意扎起,而历琛依旧白衣飘飘。
我走在历琛身侧,眼睛总往他身上影瞟来瞟去。
按理说这种款式的白衣是最常见的,可穿在历琛身上真的会让人不觉多看两眼,最平凡的颜色让他穿出了脱俗的味道。隽秀的侧脸棱角分明,狭长的双目淡淡的看着前方,微弯的嘴角给人几分亲近的感觉,越看越好看。
“怎么了?”历琛察觉到我神色异样,扭头问道。
我不自然地撇开眼,摇头说没事。
只是片刻,历琛的手自然而然地挽上我了的臂弯,我侧头看他,他咧嘴露出白皙的牙,眼梢弯成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太过耀眼,让我心神不定。
“为师有伤在身,有劳徒儿了。”
他说得一脸坦然,随即又凑近了几分,并肩与我相挽而行,远远看去就像亲密的两哥弟。
刚开始我只是表情不自然,后来连动作也变得僵硬,宽大的衣衫挂在身上晃来晃去,看上去倒反像是历琛在搀着我。
到罗城的时候下起了小雨,还好船家送了把伞。
罗城算不上特别繁华,没有像帝都那样宽敞的街道,曲折的小路较多,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伞边低落而下,混合着泥土青草的清新。
历琛比我高出许多,我高高地举着伞才能勉强遮住他的大半身,没走几步手上一轻,伞被历琛接了过去。
下了雨,路也跟着泥泞起来,我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历琛迈着长腿,步调从容,我走得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衣角还是沾上了泥渍,我瞥了一眼一尘不染的历琛心里有些不平衡,于是又往伞里凑近些。
零零星星的小雨让整座罗城都变得安静起来,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得模糊,只有伞下的世界清晰而生动。
历琛侧头,消瘦的下巴显得有些单薄,伞微微向我这边倾斜了几分,我刚想开口说不用了,他便两指捏起我的下颚,笑意渐深,我被迫伸直脖子抬头看他,而他的目光一直在我颈项间流连。
倾斜的伞正好挡住了路人的视线,我脖子直得有些酸,不解道,“怎么了?”
他的指尖缓缓而下,停留在我侧颈处,低头凑到我耳边,声音蛊惑。
“为师昨晚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滑过我的耳垂,酥痒的感觉蔓至全身,我瞪大双眼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历琛一副得逞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我一把推开,而他竟不躲不闪,顺着我的力道倒退好几步,惨淡的脸色居然笑开了花。
我立即回了他一个白眼,刚想塞他几句就见他弯腰咳嗽,喘气有些急,苍白的面色染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们还是快些找个客栈好帮你疗伤。”我微微蹙眉,放缓语调。
历琛摆了摆手,“腹部的刀伤已愈合,剩下的内伤急不来,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我闷闷地哦了一声,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很不习惯。
我们在江边找了家客栈,环境幽雅,老板热情。
“请问客官要订几间房?”
“一间。”
“两间!”
我和历琛同时出声,他嘴边噙着淡笑,而我则是一脸神气,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钱袋,“现在是有钱的发话!”
历琛的气势若了几分,顺势增添了几分虚弱的感觉。
“为师有伤在身,若是晚上被人偷袭定无力还击。”
“放心吧师父,徒儿就在您隔壁,随叫随到。”我也应着他作出一副恭敬的腔调。
历琛叹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可算是尝到了……”
“徒儿岂敢。”
我乐呵呵地笑,两人满嘴师父徒儿地叫也不觉得别扭。
我们俩的房是挨着的,格局差不多,安置好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洗澡。里间有个圆桌那么宽的浴桶,我坐靠在里头完全能把脚伸直,别提有多舒服。
热水混着花瓣的芳香,雾气缭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长发刚用皂角洗过,湿哒哒地贴在肩上,大概是累了,什么时候靠着睡着了都不知道。
恍惚间听到历琛的轻笑声我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他细碎的头发擦过我的脸颊时才惊醒过来。
历琛弯腰,眨巴眨巴着眼不知这样看了我多久。
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后猛然把整个身子都沉到水中,只露出个脑袋,神色窘然。
“你……你怎么进来了也不吱一声!”
他直起身来,抬眸想了片刻,然后拉扯嘴角,“吱……”
我顿时抽动着嘴角,一脸无语。
“这样可以了吧?”历琛接着光明正大地看我,雾气打湿了我的睫毛,脸颊红润。
我扭头错开他灼灼的目光,语气拘谨,“我要换衣服了。”
“嗯。”历琛半步都没挪,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实在憋得不行,嚷嚷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又不是没见过。不过这次比上次要好看多了。”
我刚开始有点懵,想了半天才明白历琛说的上次是我走火入魔差点被舒由杀的那次。
那么久远是事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场面依然记忆犹新呐……”历琛像是明了我的想法,悠悠道,“徒儿当时那副快死的样子,真是……不忍直视。”
说完他眉梢轻轻一挑,神色闪烁地探究我藏在水里的身躯,幸好水上浮了一层花瓣,不然肯定尴尬。
他弯腰附在我耳侧,热气喷来,我恨不得连头一起埋入水中。
大概是我紧张兮兮的样子把历琛给逗乐了,他起身靠在木桶边笑得明媚。
“如今徒儿是把为师当只饿狼看呐……”
我心虚地咧了咧嘴,他又来回扫了我一眼,继续道,“我是来和你说一声待会儿我要出去。”
“你要去哪儿?”我脱口问道。
“幽草居。”历琛挑眉一笑,目光闪烁,“要一起吗?”
我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反正晚上也没事,出去逛逛也好,而且历琛内伤不轻,有人护着比较稳妥些。
历琛带着几分戏虐,狭长的双眸眯成一条缝。
“知道幽草居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摇头,但没有再细问,而是敛下几分眼色开口道,“徒儿的皮都快要泡皱了,不知师父能否先到外间等候?”
历琛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轻快一笑然后竟真的到外间等我了,刚跨出中门就听到他愉悦的声音。
“忘了提醒徒儿,幽草居是罗城最大的伶人馆。”
我顿时手一抖,拎在半空中的衣物滑落而下,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第六十一章 伞下,我们不过几尺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