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国师府却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有意登门拜访的人也被管家一一谢绝，起初我还不理解，难道历琛都不用跟大臣们打打交道的吗？
管家听后便笑得很是自豪。
“咱家国师大人向来不屑于周旋其中，也许是在大漠中长大的缘故，大人从不掩饰喜恶。”
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问道，“历琛舍得离开大漠？”
历琛曾跟我说过大漠有最美的星空，当时他眼里的情绪太多，却不难看出有几分隐隐牵挂。
管家神色一滞，隔了一会儿才说，“国师大人在大漠的事老奴也不知，只是前任国师将大人带回之时他已是孤身一人了。”
二皇子邀历琛入宫，而历琛让我去准备准备，我不觉一愣。
“我也要去？”
“二皇子想见艾禾，你去了正好掩人耳目。”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瞥了一眼艾禾的房门，讷讷道，“艾禾似乎还没缓过来，此时就让他进宫会不会不太好？”
历琛挑眉看我，倒是来了兴致，“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蹦出了什么词么？”
“什么？”
“慈母多败儿。”
我顿时尴尬无比，二话不说便去敲开艾禾的房门。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虽宽大亮堂，但我杵在他们两人中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我扭头看了看艾禾，他耷拉着脸，了无生气地看着窗外，而历琛倒是惬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我用手肘戳了戳艾禾，他扭头，神色淡淡，直接回声道，“干嘛。”
声音回荡在车内，而历琛恍然未闻。艾禾似乎更加郁闷，时不时地斜眼向历琛看过去。
“还未长大，翅膀就变硬了。”历琛悠悠开口，“你的身份改变不了，要不就坐上那个位置，要不就等着被人赶尽杀绝。这种生死相斗从来没有折中的选择。”
艾禾坐得笔直，整个人的架势完全干瘪下来。而历琛从一上车目光就未在他身上停留过。
艾禾哭丧着脸，弱弱道，“阿琛，我错了还不行嘛……”
“你现在错了，再坏也有你哥和我给顶着，但以后就不行了……”历琛转头，微微敛眉，“以后你的每个决定都关乎一群人的生死。”
艾禾吸了吸鼻子，脸上的负气再也扛不住，越过我扯了扯历琛的衣袖，呢喃道，“阿琛……”
历琛微微叹气，用袖口擦掉艾禾眼角的湿润。
宫门外，高高耸立的宫墙，艾禾看上去有些怯怯，历琛轻拉起他手径直往前走。
翡色碧底的令牌一出，宫门层层第开，通向二皇子的秋罗大殿。
二皇子见到艾禾时很是高兴，艾禾犹豫了片刻才喊道，“景哥哥。”
历琛又拍了拍他，他才后知后觉地过去将二皇子的轮椅推来。
二皇子倚在床榻之上，一身明黄外袍，光滑的面料毫无褶皱。两个太监将他扶上轮椅，他对艾禾柔柔一笑，“好几天没出去了，我们去灵川湖逛逛可好？”
“是。”艾禾恭敬地点头，语气中有几分疏离。
二皇子神色微微有变，抬头看向历琛。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历琛忽而一笑，耸了耸肩，“我都说再缓缓的，是你硬要在除夕那晚告诉他。”
艾禾微微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他们谈论一般。二皇子有些懊恼，又向历琛投去求救的眼神。
“身份没得选，二皇子已经帮你瞒着这么多年。”历琛微微一叹，走到艾禾跟前，“不过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艾禾有些无措，二皇子眼里满是疼惜，“对，不急。”
我站在一旁就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直到二皇子向我这边扫了一眼，笑得明媚，“听闻除夕之夜国师并未奉旨留在宫中，不知白白是否知道此事？”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历琛，而他一脸坦然，丝毫未露窘色。
“她当然知道。”历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心虚万分。
二皇子弯眉一笑，风度翩翩，“看来此事亦是急不得……”
他意有所指，我却听得一塌糊涂。
“国师的脾气太怪，以后还请白白多担待些。”二皇子自己移动轮椅向我靠近，抬头便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转，整个人云里雾里的，直勾勾地看着二皇子，眨巴眨巴着眼。
长乐公主与历琛的婚事是二皇子倾力撮合的，而我和历琛的微妙他肯定能看出来，只是眼下的这番话不禁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何态度。
“二皇子还真是知无不言啊……”历琛也跟着笑了。
随后我们四人去灵川湖游逛，二皇子将所有宫婢太监都撤了，艾禾乖巧地为二皇子推轮椅，我与历琛在边上跟着。
宫里的湖景都差不多，特别是在冬日，草木萧条，湖边的几棵柳树亦是银枝枯条。
“太子出兵大漠已有些时日，估计再过一两个月也就回来了。”二皇子温声道。
“一两个月足矣。”历琛淡淡而笑，“刘真人不足为惧，若是能阻断太子在朝中的耳目就万事无忧了，他远在大漠，就算有何妙计亦是孤掌难鸣。”
“国师指的是刘齐？”
历琛淡笑不语，而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背后微微冒出冷汗，颇为紧张。
“刘齐晋升太尉以来行事乖张，手段毒辣，而皇上偏偏看中了他的办事成效，对他颇为赏识。再加上太子的大力举荐，刘齐更是肆无忌惮。”二皇子道。
“若他不懂得收敛，无非是引火烧身。”历琛语气冷了几分，神色如同这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若太子继位，他自是无需收敛，所以，艾禾的身份定不能让他提前知晓。”二皇子眺望远方，眼睛微眯。
历琛转而一笑，目光邪邪，“与其阻断刘齐与太子的联系，倒不如利用这条线给太子一个惊喜。”
二皇子一愣，而后侃侃而笑，“看来国师已有对策。”
“白白……”
历琛这么突然一叫让我浑身一颤，随后他清冽的嗓音在我耳边缭绕，犹如一根细线轻轻拉扯着我的感官。
“你那青梅竹马负你的，为师定会替你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