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仲谦走后,我一直蜷缩在床上,被子捂得紧紧的,这样看起来身体的颤抖才没那么明显。
历琛用元气帮我抵御毒咒,可他自己呢?
我真是个大笨蛋,奚全每日给我吸食的精华分明就是历琛的元气!元气的损耗会缩短人的阳寿,可还有两个月孩子才出生……我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不敢再往下想……
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阿冉进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端着一碗参汤放在床前,见我一动不动,她帮我掖好脚边被子轻声道,“夫人,喝点汤吧,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我背对着她低声应了一声。
“还是趁热喝比较好。”阿冉是铁了心要亲眼看我把汤喝完。
我翻身坐起,刚接过参汤就听到阿冉叫道,“夫人,你的眼睛为什么肿了?是不是肚子又痛了?我还是叫奚神医过来瞧瞧吧。”
我立刻拉住她,声音沙哑得可怕,“已经不痛了。”
阿冉见状才又坐回床边,我边喝汤边问道,“晚上的时候有人进过我房里吗?”
“夫人觉得有贼?”
看阿冉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看来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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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我依旧无法入眠,因为肚子越来越大,只有侧躺着才舒服些,我盯着墙壁发呆,忽而听到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阿冉走的时候已经把灯熄了,房里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口透进,我静静地躺着,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我闭眼默念,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感觉那人在靠近,却没有任何声响,他的动作很慢,隔了好久才来到床边,我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刻意地将呼吸声调整均匀,默默地等待,却又害怕有所动静。
他人和衣在我侧躺下,隔着被子从身后轻轻抱住我,小心翼翼,温暖而熟悉。
我睁眼,大滴大滴地泪溢出眼眶浸入枕被中,我极力克制,不敢用力吸气。渐渐地,历琛又贴近了几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一点一点地将我圈入怀中,他长长的银发落在我脖子上,触目惊心,我紧紧咬住被子,害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后来的几天,我几乎睁眼到天亮,历琛却没再出现过。之后,我说什么都不肯再吸食小瓷瓶了。
我躺在床上,双眼暗淡无光,整个人瘦的只剩下骨头,只有小腹高高隆起。这几天奚全加重了灌入穴位中的真气,我的手臂上全是针孔,可我已经不再觉得痛了。
“你这是何苦呢。”奚全看了我一眼,指着这几日被我丢在一边的小瓷瓶,“你以为你这样能撑多久?”
“我也想知道。”我平静地看着窗外的积雪,纯净洁白,随后难过地闭上眼,现在的自己真的好害怕看到这种颜色。
很快奚全叫来了管家,“把她的手脚都绑起来。”
管家老泪纵横,一脸不忍。我知道奚全想要干什么,于是吃力地跪坐起来,双手合十,声音就像干涸的河水,苦涩沙哑,“求求你不要这样,历琛会死的!”
“求求你求求你!”见奚全无动无衷,我转而抓住管家的衣袖,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能看着他死!我不能害他!”
奚全又催促了一遍管家,管家抹掉眼泪,将我的手脚牢牢绑着。
“我只是按照历琛交代的来做,你若是不愿,就自己和他说。”奚全施法将小瓷瓶内的精华抽出,一团白光浮在他掌心,他走近,将手掌覆在我的肚子上,只是片刻之间,白光全部融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的挣扎亦是徒劳,已说不出话,只知道拼命地摇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阿冉经常来和我说话,她说大漠的有世上最美的星空,等我身子好了就带我去看,她又问起了历琛,说为何他都不来看我?
我定定地看着窗外,阿冉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便自顾自地说着。
除了奚全在场给我治疗的时候,管家很少出现,所以见他推门而入,我的神色微动,但依旧不出声。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低着头像是在酝酿情绪。
“在很早之前,大人就在考虑让出国师之位了。当时老奴吃惊不已,大人有多努力才做到今天的位置,没人比老奴更清楚。大人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他想娶夫人,只娶夫人一人。”管家始终没有抬头,安静地说着,“如今大人他……有此决定,也是为了夫人和孩子着想。”
我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有不到十天孩子就出生了,也许真如奚全所说,孩子出生后,我的身体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从前。而在那之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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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在清晨,雪花坠落,迎着暖暖日光,孩子的苦啼声如期而至,坐立不安的管家和阿冉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奚全衣服上染有大片血迹,不慌不忙地抱起孩子,疲惫中带着隐隐感慨。
为了迎接这一天,奚全以真气封住了我全身的经穴,尽量减少生产时的疼痛,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被腹部的绞痛折磨了三天,刚开始还有力气在床上打滚,后来只能一味地承受,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肤色由苍白变成蜡黄,嘴唇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深陷的眼眶已经流不出泪水,仿若整个人都渐渐干涸,苟延残喘。
阿冉一直在旁边提醒我用力,我微微侧头,空洞的眼神传达不出任何意义,只好咧嘴惨笑,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又何来的力气?
我紧紧咬着嘴唇,一股腥甜在喉咙蔓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保持清醒,清晰地感受着疼痛在体内肆意狂澜,还有肚子里……与我一同努力的孩子……
孩子出来的那刻,痛感骤然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感觉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化,皮肤下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滋生,渐渐覆盖在我的感官上,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沁脾的舒凉温柔地滑过我每一寸肌肤,即便是在这寒冬里也不会觉得冷。
我缓缓闭上眼,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开,达到一种比预料中更彻底的通体舒畅。
隐约听见有人大叫,似乎是管家。
“夫人的血为何止不住!”
“噢……她已经在复原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奚全感慨道。
困意袭来,身体异常舒适的状态让我恨不得立即沉沉睡去,可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
奚全笨拙地抱着孩子,眼里是少有的温和,孩子被厚厚的小方棉被包裹着,只露出个脑袋,好小一只。
见我艰难地伸头想去看,奚全将孩子平放在我身边,“是个男孩,很健康。”
咽呜声哽在喉咙,却真心实意地笑了,孩子健康就好,我终于肯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七章 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