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客栈,舞娘便朝钱可光告辞道:“相公,这里不是我久居之所,我现在就回去了。”
舞娘说完,才想起桃林已毁,现在正是无家可归,不禁黯然伤神。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仰头望着星空,掩饰着内心的凄惶。
钱可光忙道:“娘子,我知道你现在无处可去,就让我陪着你,我们永远也不分离。”
夜叉想到舞娘白日不能出现,只能在晚上才出来活动,不禁也叹息一声道:“舞娘,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暂时在那安身,等我和书呆安葬了我姐姐,便来找你。”
舞娘微微的点了点头,朝钱可光望去。钱可光摆手道:“不行,我要陪着她。”
夜叉沉声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咱们就一起去,保证把你娘子安顿好。”
夜叉带着钱可光和舞娘,又让钱捕头准备一应丧葬事宜,来到桃林荒处。三人都叹息一声道:“可惜一片大好桃林,就这样毁在了我们的手里。”
舞娘见两人伤悲,身子一舞,散出无数的桃花花瓣来。两人对望一眼,见舞娘在桃瓣上翩翩起舞,舞姿婀娜,不禁大笑道:“舞娘、娘子,你跳得很美。”
舞娘淡淡一笑,同时又黯然伤神,朝四周望了一眼,一切都变成了灰烬。远远的见圆坟还在那里,不禁走近前几步,朝夜叉道:“我看圆坟没被毁,恐怕里面还有狐妖。”
夜叉摆摆手道:“狐妖知道咱们会放火,早让她们出来了。她们要是还在里面,也会被逼死。现在我打开圆坟,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
钱可光慌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夜叉打开圆坟,钱可光慌忙跳了进去,只见以前的屋宇,全部变成了一座座的小坟。钱可光疑惑地望着跳下来的夜叉和舞娘道:“这是怎么回事?”
夜叉喃喃地道:“这里面原来是一大富人家修的坟墓,只是很多年以后,被狐妖占领,将这里的小鬼轰走,她们便在此安居下来。狐妖很通人性,我想她们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就搬走一空了。但她们没想到,我们会胜过她们,她们也不曾逃走。现在这里空了,舞娘就可以放心的住下来了。”
钱可光叹了口气道:“这里这么大的地方,娘子一个人孤独,我还是不回去了。你回去告诉钱捕头,就说我在这里陪娘子。”
夜叉沉吟道:“你不回去,我姐姐……。”
钱可光望着舞娘,不知如何回答夜叉的话。舞娘朝钱可光望了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幽幽的道:“相公,你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钱可光望着舞娘,很是不舍。想不走,可又不能让夜叉一个人回去,他更想让淑玉从此安静的在地下生活。在最后,也得望她一眼。
钱可光挪了几步,又回头望望舞娘。夜叉见他不舍,叹了口气道:“死书呆,我知道你放不下她,那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好了。”
钱可光忙跟着夜叉,走出墓穴。两人来到客栈,只见钱捕头将一应物事准备好,等到夜晚的时候,再安葬淑玉。
钱捕头见两人到来,让他们吃了些东西,便朝钱可光道:“书呆子,你文笔好,我正要起草奏折,向朝廷上奏,由你来执笔,叙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钱可光摆手道:“我不过问朝廷世事,只想和舞娘永远不分开。这些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钱捕头沉声道:“书呆子,你读书不就为了考取功名吗?现在我给你这么一个机会,你可以大大的立一功,朝廷一个会重重的赏你一个名。”
钱可光摆手摇头,朝钱捕头大笑道:“一切功名皆粪土,我这辈子算是看透了,什么都没有我和娘子厮守在一起重要。”
钱捕头央求道:“书呆,我就求你了,帮我写一奏折,我绝对不会说是你写的。”
钱可光哦了一声道:“那好,我就替你写,你可真别说是我写的,我怕杀头。飞来横祸的事,我可不干。”
钱捕头见他愿帮忙,便叫店家拿笔墨纸砚来,不到片刻,钱可光挥毫泼墨,瞬息便成。钱捕头念了一遍,见分毫不差,描述恰到好处,绝口称赞。他将奏折按了手印,交给差役,送往京城去了。
待到晚上,钱可光扶着淑玉的灵柩,朝桃林走去。只见舞娘在一旁迎候,他心里悲喜交加,见到舞娘,慌忙奔了过去。舞娘指着灵柩,低声道:“快安葬了淑玉姐姐,是她成全了我们,她是我们的恩人。”
钱可光点点头,见钱捕头带着锄头等物,在被烧毁的小屋面前打井,他朝四周望了一眼道:“这里是块福地,大火没烧掉它的痕迹,淑玉也该在这里安息了。”
钱捕头打了一会井,朝钱可光道:“书呆,下面怎么有一块石板,你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钱可光一愣,慌忙跳到井里去一望,朝钱捕头道:“上面好像有字迹,我看看写了些什么。”
钱可光仔细一辨,见上面写的都是桃林里以往发生的事,不禁好奇地道:“这可奇了,桃林什么时候被毁,这上面都有详细记载,这里到底是什么人居住的地方?”
众人一听,大骇地望了望钱可光。钱可光见众人疑惑,朝钱捕头望了一眼道:“钱捕头,我看咱们不再打下去了,就将淑玉的尸身取出来,放在这块板上,让她永远安息。”
钱捕头微微点头道:“我想天意如此,就照你说的去做。”
钱捕头和钱可光跳出井来,打开灵柩,只见淑玉的身子,散发出一阵阵的光芒。两人大惊,周围的人一见,都吓得躲了开来。夜叉奔到淑玉的跟前,朝她道:“姐姐,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姐姐,你说话呀!”
钱可光轻轻将淑玉抱起,把她放进天井里,只听一个声音幽幽的道:“死书呆,你终于理解我的心事了。我给你的玉,你交给舞娘了吗?”
钱可光摇摇头道:“还没来得及给她,正准备给她呢。”
淑玉微微一笑,身子望空中一飘,吓得众人滚倒地上,不敢抬头仰视她。淑玉见众人坐倒,微微一笑道:“你们不用惊慌,如今我去了。桃林已毁,甘泉变苦,酒香不再,人丁惨淡,不再为继。”
淑玉说完,朝夜叉望了一眼,低声道:“妹妹,我先登极乐,天庭等你。你大难以后,可与我相会。”
夜叉慌忙叫道:“姐姐,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不管,不要丢下我啊!”
夜叉哭了一会,抬头四下一望,不见淑玉的身影。众人见淑玉已去,可天井里,她的尸身还在那里静静的躺着。钱可光铲了一胚土,放在淑玉的尸身上,喃喃地道:“淑玉,谢谢你救我,要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感谢你成全我和舞娘,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钱捕头见钱可光动手埋坟,也动手将淑玉埋好。搓土为香,为淑玉立碑刻志,忙活了一阵。钱可光便拉舞娘跪在淑玉的坟旁道:“娘子,淑玉临终前,让我把美玉交给你,如今你我二人,一人一块,见人如见玉,见玉如见人。”
钱可光从怀里掏出美玉,只见美玉像辣椒一样,两块合到一起,恰好是个心形。钱可光递一块给舞娘道:“娘子,上面刻有我的名字,见到玉,就会想起我。这块玉上,也刻有你的名字,我见到玉,也会想起你。”
众人听罢,都觉得是个新鲜的故事,在酒镇里传了开来。
又过了三天,但听客商们纷纷来退酒,说酒镇里酿出来的酒,都是苦的。酒家们被迫无奈,自己尝了尝,也是苦的,便赔了一笔,从此不敢再酿酒了。酒镇里换了知州,钱捕头因此荣任京城第一名捕的称号。
酒镇里,没了桃林,没了桃花,再没传出狐妖害人的事。河塘边上,偶尔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琴音,却再也见不到当年的繁花似锦。
钱可光陪着舞娘,在圆坟里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每到夜晚,两人都会出来为淑玉烧纸祈福。夜叉夜夜守在淑玉的坟旁,希望能见到她的姐姐,可从那以后,她再已没见过淑玉。
钱可光见夜叉日夜守着,让她到古墓里去住,她极不情愿,钱可光只得作罢。钱可光在古墓里,一住三十年,渐渐的老去,阳寿将被耗尽。舞娘见他不能再起,朝他道:“相公,我知你阳寿将尽,你要赶去投胎,我也随你而去。只是我要回到南山葡萄架下,才能投胎转世。我们都是携玉之人,来生再玉相会。”
钱可光喘息着,握着舞娘的手,柔声道:“娘子,我将老,白发重生,你却颜色如故,依旧如前。我死后,你不用难过,也不用投胎转世,受那轮回之苦。”
舞娘哭诉道:“相公,你如今一去,我一个人孤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我不随你去,难道留在世间,看花开花落,春去秋来,饱受孤枕无眠之苦?”
第30章 配赠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