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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赌石

与冷曲意不同,曲笙一看见这块石头两只眼睛蹭地亮了起来,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沈涵的视线划过,也只见陌曲笙一双黑眸平静如同死水,未能掀起丝毫波澜。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赌石,所以不能真正按照赌石的规矩来行事。为了公平起见,莫大人制定了系列新的比赛规则:将翡翠质量分成上中下三个品级。两人各自观摩一盏茶的时间,再将自己对玉石的评价写在一张字条上交给莫大人,最后由莫大人公开双方答案,再请专门的切石师父切割毛料。
“既然说好由你坐庄,那么你就先请吧。”曲笙找了个凳子坐下,很是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衣服玩世不恭的样子。
沈涵也不罗嗦,从易管事手中接过毛料,便转身打开窗子,拿到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观摩起来,手指刚刚一接触到毛料的表面,沈涵眼里划过一丝遗憾,再将玉石举高,使它对应着光亮,只见毛料皮上凝结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晶状物,有些挲手,但不仔细看的话,还是不容易看出。
随后,又用手细细的掂上几回,眉间的遗憾才渐渐舒展。
“栓子,打一盆水来。”沈涵突然转身吩咐。
“诶。”终于有机会见坊主大展身手,栓子眉间隐藏不住兴奋,一溜烟儿地蹭蹭往楼下跑去。
期间,沈涵又将毛料在手中来回翻看数遍,毛料上面布满了一团一团的墨绿,颜色极深,其间还有几条裂痕,细看之下,竟已经向中心衍伸,沈涵眼中隐隐闪着兴奋的光芒。
只听蹭蹭蹭的上楼声,栓子已经将打好的一盆水端上来,“跑太快,水都只剩一半了,不知道够不够。”一边说着,一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沈涵未置可否,径直走到桌旁,将手中的毛料放入水中片刻后,捞起。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住毛料表面,瞳孔随着上面的水珠愈放愈大。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沈涵这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是何用意。
沈涵神色蓦地放松,放下毛料快速执起案几上的狼毫简单勾出一个字,交到莫大人的手中。
莫大人面目表情的接过转头对陌曲笙道:“该你了,小公子。”说着,便将桌上的玉石拿起递给曲笙。
曲笙却不伸手去接,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懒懒道:“下品。”
“不可能!”沈涵蹭地从椅上跳起,“小公子看也不看便下结论,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或者说本就不把沈某放在眼里?”
“小公子可否看看再做回答?”莫大人亦是劝道。天底下哪有仅凭一眼便能断定出石质的好坏。
陌曲笙也不回话,只是道:“切割师父可来了?若是来了,就切了吧。”
“这……”莫大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的看向冷曲意。
陌曲笙这番轻浮的举动,即便此次是沈涵赢了,也是颜面扫地。
“笙儿,你还是再好好看看吧。”龙熠也耐着性子劝道。
陌曲笙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忘了流动。
“切吧。”片刻后,冷曲意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小曲儿。”龙熠担心想要阻止,却被冷曲意一手按下。
只听冷曲意樱唇轻启,“笙儿赢了。”
“嘶——”此话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
“坊主……”切割师父举着刀看向沈涵,毕竟这里还是沈涵的场子。
沈涵只觉尊严一再被人挑战,阴沉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道:“开。”
“从中间一刀切下便可。”陌曲笙淡淡道:“不必小心,若真是伤了宝玉,由我承担全责。”
“这……”切割师父犹豫,做了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这种要求的。
“按他说的做。”沈涵压着怒气。
切割师父咬咬牙,卯足了劲儿,一刀切下!
“有玉!”易管事和栓子齐齐惊呼,刀被卡在中间前进不得,且切开的石皮上透露出绿色的光泽。
一般说来,玉的种越好就越坚硬,真正的好玉可比金刚石。而石皮上的团团绿色从表面一直延伸到石皮里,就说明有可能玉坯子里面也含绿,当为上品。
“你输了。”沈涵松了一口气,朝着陌曲笙得意笑道。
“是吗?”陌曲笙嘴角上扬,掌心运气,眼中寒光乍现。
“你干什么?!!!”沈涵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阻止确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一块好玉被陌曲笙一掌劈成碎块,又惊又怒。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玉,输了你就拿它出气?”沈涵气急败坏道,同时对陌曲笙失望透顶,原本以为凭陌曲笙的胸襟胆识,可算得上英雄出少年,可现在,实在是太气人。”
“沈少!”莫大人第一时间冲过去,看着一地的碎石,惊恐出声。
沈涵正在气头上,听闻有人唤她,极不耐烦地转身。
“这……这根本就不算玉。”莫大人瞳孔涣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不可能!”沈涵扑过去,只见散了一地的石头中间,有两团石料中心呈现出雪白的花纹,别说有绿,就连最起码的晶莹剔透都算不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沈涵无力瘫坐在地上。
陌曲笙嘴角噙笑,慢悠悠的走过去,捡起其中一片在手上随意掂量了一番,又任由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表面结晶粒大手感粗糙,玉的品质不好。石皮表面绿色成团,也能增加绿玉的可能性。吸水速度越慢,玉的质感越细腻。你用的这些鉴别方法都不错,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
“什么?”沈涵茫然抬头,在他的眼中,面前这个小男孩儿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影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压人心魄。
陌曲笙展颜一笑:“你的那个朋友似乎有些不怎么走心啊,故意开几条裂缝给你看,让你误以为绿色已达玉质。”说罢,伸了伸懒腰站起身,低头俯视着沈涵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吧,团绿不如线绿,别以为石皮绿意越深覆盖面越大,就能直达玉质,那不过是绿色全部沉淀到了表面罢了。”
语气稍稍停顿,勾唇道:“你现在可是我的手下?”
“沈某谨听东家教诲。”沈涵回过神,知道事实已成定局,单膝下跪敬重道。
陌曲笙见状,忙将他双手扶起,转眼恢复天真笑容道:“其实沈叔叔不必自责,我从小便在昆仑长大,鉴别玉石的玉石比我吃过的米饭还多,赌石实在是占了沈叔叔一个大大的便宜。”
“你是在昆仑长大?”沈涵略感吃惊,同时在陌曲笙的搀扶下站直身体。
“是的。”陌曲笙嘿嘿笑道。
“看不出来你还去过昆仑。”龙熠在冷曲意耳边低声调侃。
冷曲意呵呵干笑两声,心道:“郁闷,这小子还真能编。”
不过,陌曲笙收买人心这一招用得还真是不错,既为沈涵找回了威信,又能得到沈涵的好感,还怕以后对方不尽力辅佐吗?、
而这一巨大反差,显然让易管事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四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场中几人你来我往,茫然不知所措。
事后,几人再沈涵的招待下用过晚膳,席间冷曲意问起沈涵关于为何明明在摹云参加士子考试,却又跑到了龙岩开了赌坊?沈涵回答说,他去摹云本不是为了参加考试,而只是因为爱好诗文,想跟摹云的考生们交流交流。
沈涵还说,他既不是龙岩人,也不是摹云人,是个孤儿,生来就没有父母,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跟着别人东流西荡,四海为家,常常忍饥挨饿。
在一个天高气爽,天晴清朗的早晨,他心血来潮去河边捉鱼,捡到了一个绣着魔葵的荷包,里面揣着几锭碎银子,于是,有心血来潮进了赌坊赢回了一大把银子,从此后每天都心血来潮进出赌坊,直到赚下这龙岩国中一半的赌坊。
说道此处,他突然停顿,“东家可是不舒服?”发现陌曲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陌曲笙幽幽问:“你捡的那个荷包上面是不是还沾着糖水?”
沈涵吃惊回答:“东家怎么知道,东家那时不时应该还在昆仑吗?”
“猜的。”曲笙侧头,在沈涵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寒芒闪烁。
沈涵见曲笙不再说什么,以为无事,又继续说,在摹云时偶然见冷曲意给流民施粥,所以才对冷曲意一直怀有好感,但并无非分之想,有些人,生来就是用来被人仰望的,这一点他清楚。
冷曲意心想,沈涵实在不应该将捡到荷包的事给抖出来的,就算要抖出来又何必描绘得如此细致?
遥想当年,为了这个荷包,她足足追了曲笙好几条街……
陌曲笙说,龙岩赌坊的事全部交予易管事打理,他希望沈涵带着他新教的战术去摹云开天辟地。他说,他的愿景是揽尽天下赌坊!
所谓的新战术,便是冷曲意交给他的斗地主。饭后,沈涵又让易管事将这些年赌坊的进出账本搬了出来,冷曲意挑了几本近几年的拿回去看看,随便带了句,以后账房她会交给鱼螺来做。
鱼螺可是在鸡蛋和白面的时间中,彻彻底底的表现出一个账房先生本该具备的素质。
再然后……曲笙、易管事和沈涵打了一个通宵的斗地主,龙熠目不转睛的在一旁观战,时而还忍不住指点一二,逗得他人频频白眼,赌坊的事情告一段落。
次月初八,龙岩国君为世子陌曲笙生辰大举庆贺,各朝均派遣使官以示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