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很大,松松软软的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战威侯府听起来气派,其实并不大,每个院落也是紧凑的很。鱼鳞舞挑了半天才在西北角靠近院墙边选定了个材房般的破院子。
“等天晴了找个人修葺一下,暂时就这样吧。”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鱼鳞舞冲着那光光的灰色门楣点头:“该取个好听的名字,要不光秃秃的不好看,也对不住这几盆梅花。”
红绡凑趣:“要不夫人您取一个?”
“我?还是算了吧!就我那两个鸡爬一样的字,写上去笑掉人大牙。还是等侯爷回来写吧,总比我写的强些。”
拓跋珪临近傍晚时分进了门,怀里还揣着一壶酒。
“这是城外梅园自酿的寒香酒,最适合这种天气品尝,我特地给你带的。叫他们摆晚饭上来,你也尝一口,别以为我出去就忘了你,这心里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呢!”拓跋珪指着带有梅花香的酒水,狗腿一样地满脸堆笑说。
鱼鳞舞白他一眼:“自己想喝酒就直接说,不必拉着我装样子。”把自己折腾的那样,到现在精神还懒懒的,想凭一壶酒就过去?门都没有!
“娘子如此生气,难道是我昨晚养的龟不好,不能让娘子满意?”拓跋珪凑近她耳边,嘻嘻的笑。笑的鱼鳞舞面皮通红。
发现这个人真是脸皮厚的可以转弯,自己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根本玩不过他,还被他逗弄的不好意思,鱼鳞舞索性抛开这个话题。
“院子我选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如去看看?”
“战威侯府听着气势大,其实这府邸还比不上青羊城有些商户人家,要不是在等皇上的旨意,我都想去青川那里买块地建宅子了!”连选个院子都那么费劲,还不如去乡下宽敞些呢!
“要不瞧瞧府后头有没有可以用的地方,咱们买一些下来扩建一下吧?”携手走到院墙那边,鱼鳞舞数了数,一共六十步——实在太短了!
“暂时不管这个。唔,这门楣上倒是光秃秃的没个字很不好看。”拓跋珪不知道为什么迅速转移了话题。
鱼鳞舞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他才是这座府邸的当家人,他都不觉得窄自己又会嫌什么?这府邸再怎么样也比自己娘家好多了,那样建议也不过是为了他的面子罢了。
“就等着你来呢!”见他不说下去,鱼鳞舞也就随着他转,笑着道。
“叫品冬阁怎么样?”拓跋珪仰头思索了半天,这才说。
“重了。那边不是已经有了个听雪阁吗?”
“好办,将那边的阁字拆了改成楼字就是了。”拓跋珪干脆利落地决定。
“等过了年雪化了还得修修,不然不衬。”随口说着,忽然又想起秦梦来,鱼鳞舞见私下无人,便告诉拓跋珪自己的疑心。
“你做主就好。”
本以为拓跋珪会对自己擅自决定留下秦梦有异议,没想到他听了只是随意一句就算了,这倒让鱼鳞舞有些不明白了。
“你不反对吗?毕竟之前你那样讨厌她,我却没跟你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了。”
谁知拓跋珪看她一眼,说了句:“你是夫人,这府里正经主子除了我就是你,这样的小事都要跟我商量,那我不忙死?那不也是不信任你吗?”
鱼鳞舞忍住瞪他的冲动。好吧,她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能不能说的好听点啊?什么叫“这样的小事?”还忙死!
哼,说的好像他自己一天到晚都是在干什么大事一样!其实呢,除了吃喝玩乐,就只看见他在对自己耍流氓无赖,摆什么大忙人架子!
“可是如果她留下是有所图谋,这样你也不在意吗?”鱼鳞舞不死心,揪着这个问题继续。
“就算有所图谋,咱们留着心就是了,不必太过紧张。”
拓跋珪依然不往心上去,拉着她讨论那几盆梅花怎么摆才好看,又说明天摘两枝送那边府里去,教老太太和叔婶都赏赏。
见他是真的不上心,鱼鳞舞才放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在怕什么,只是直觉得这个秦梦不简单,她要求留下也是很莫名其妙。偏偏自己一时逞能就答应了,要是有万一,那她就是罪人了。
本来鱼鳞舞是没想到这些的,这都是她去看二姐时聊到这个,二姐提醒她的。
二姐说如今她不比在乡下,是个普通人,她现在是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待人接物轻不得重不得,更加要细心谨慎,要不一个不小心给招来祸事就不妙了。
“那秦梦是什么人你都清楚吗?她的底细别说是你,就是徐家豪只怕都不完全清楚,这样一个人你说留就留下了,也不跟妹夫商量一下,就不怕惹祸吗?”
“她不就是徐家……姐夫的小妾吗?夫君也说了,她是多年前的邻居,后来投靠外省的舅舅才全家离开的。应该没什么吧?”
“没什么那你还会不放心派了人看着她?你呀!还是那个直性子,一点都不知道转弯,真替妹夫担心你!”鱼鳞珑一指头戳向妹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息。
这个妹子,都已经嫁人为妇了,还是在家的脾气,压根没为人妻子的自觉性。鱼鳞珑真怕哪天拓跋珪会因为某些原因休了她。
这时门上送来张帖子,拓跋珪打开一看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递给鱼鳞舞:“一帮子吃饱了没事干的,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鱼鳞舞听的糊涂,接过来一瞧,原来是青羊城知府夫人来邀请她去参加赏梅宴的。
这些大家富户的女眷们,每年都会办些花会茶会的,借这个名头相互结交,打开各方关系网,不过是相互帮衬的意思。
拓跋珪从小就看尽了这些,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在他失去亲娘,杨氏进门后得到了极大的认识,也因此他对这些人和事极其不喜。
但是今年不同以往,他娶妻了!
“你想去吗?”他低头问,眼底是微微的冷然。
鱼鳞舞没注意到,只是问他:“你希望我去吗?”
我不希望!这句话在拓跋珪心里盘旋,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既然是请的你,自然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说实话,其实鱼鳞舞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毕竟她知道自己的出身跟那些人有差距,而那些人对于她也不可能有多少真心。这样的情况,她不喜欢,更觉得累。
只是老太太教导的话还在耳边,这些宴会不想去那是不行的。
“这种事我是第一次,是要长辈们带着我去的吧?”不管怎样,先找个可靠的人指导着才是最要紧的事。
“嗯,回头去那边府里问问,看祖母还是三婶陪着你去。”
“知府几品官?”这个问题得弄清楚。
“四品。”
“那知府夫人呢?”
“按制,妻从夫,知府四品,他的夫人自然也是四品恭人了。”
“哦,原来没我大。”
拓跋珪笑了起来:“你是一品国夫人,又是朝廷特赐的慧夫人,她哪里能比你?”
娘子可真够迷糊的,到现在还没闹清楚自己这个慧夫人是什么份量。拓跋珪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给她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那老太太呢?”
“祖母是三品淑人。对了,还有杨氏,她是六品安人,品位都没你的大。”拓跋珪索性牵着她的手,一边往房里去一边给她详细解说关于朝廷官员和外命妇的等级礼仪。
刚走到门口不远处,忽见听雪阁那边杨氏又打发了人过来说话,鱼鳞舞顿时不耐烦了。
“这一天到晚一趟趟的,倒底有什么大事?”还让不让人安静了?
“别理她!哼,大约是想摆婆婆的谱,也不瞧瞧这里是谁的地方!”拓跋珪比鱼鳞舞更不耐烦,当下就没好气地说。
“回侯爷夫人,大夫人接了知府夫人的帖子,约了后儿去满庭芳雅舍去赏梅。大夫人说夫人新进门,外面一概都不知道,若是没个人带着只怕会吃亏,跟大老爷说要带着夫人一起出去见识应酬。”
回话的丫头悄悄抬眼望了望拓跋珪和鱼鳞舞两人,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
“想要带我去?”可是稀奇了!这杨氏只怕恨不得她出丑才是真的吧?
“去回话,就说我说的,多谢大夫人好心了,夫人这里自有人陪着,不敢劳烦她,请她自便罢!”不等鱼鳞舞说什么,拓跋珪先一口拒绝了。
丫头自去回话,这里鱼鳞舞就笑拓跋珪疑心大。
“我不往僻静处去,只待在人多的地方。我就不信那么多人呢,她就敢使什么鬼。”
拓跋珪叹气:“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杨氏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以为那些女人是很仗义的?错!我敢跟你说,那些女人的心肠九曲十八弯,比你家那里的大青河还要多几个漩涡呢!
如果你真的跟了杨氏去,她肯定会仗着名义上的婆婆身份拿捏你,随便给你使个绊子或者把你当下人使唤。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如何是她对手?”
“你当我傻吗?她虽占了婆婆的名义,可是我如今也是一品夫人的身份,比她品位要高多了,她折腾我我只不理她,她能拿我怎样?再不然我就拿品级说话,不信压不住她!”鱼鳞舞信心满满。
拓跋珪见她不相信自己的告诫,完全不往心里去,有心再多给她拆解其中的道理,忽然想起自己原本就是为了磨练她的,若是样样自己都替她操心打点,岂不是事与愿违,跟原先的设想背离了?
罢了,横竖人都是要从摔倒里学会怎样爬起来的,自己也不必样样都管,就让她出去碰一碰头,只要不吃大亏和丢了侯府的脸就行。
这样一想,他就笑了笑不阻拦了。
既然决定要给知府夫人这个面子,鱼鳞舞在听取了红绡等人的建议后,就把纫针叫过来给自己赶制两身衣服。
“大冷天的也不会出汗,时间又赶,就准备两身吧!具体纫针你看着办。”鱼鳞舞吩咐一句就不管了。
纫针缝衣服是巧手,可是她并不懂朝廷的规制,不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不免又去找红绡青纨等人参考,最终定下做两身应景的才罢。
第六十七回:教导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