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苏爱国已经好了一大半了，气息也渐渐平和下来。
窗外的阳光特别火辣，夹杂着蝉的叫声，他的头还是有些疼。这一圈人围在身边，依旧吵个不停。
“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你们出去吧，让琴丫头留下来陪我。”说着瞪了一眼苏德金，眼底的寒芒像是要把他穿透。
苏德金一愣，知道这一次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拉着还想闹腾的媳妇马上转身就走。
从小到大，父亲的威严还是摆在那里的，苏德金没有主见，但还是怕老爷子的。
苏琴睫毛颤了颤，安安静静的走到床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爸，妈，我在这里先陪爷爷说会话，你们去忙吧。”
她脸色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整个人坐在那里，却更像是一个发光体，让人挪不开视线。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了。苏爱国这才叹了一口气，“哎……家门不幸啊！”
苏琴听着，并没有接过话，她知道，老爷子接下来还有话说。
然而，一阵低声细语夹杂着一股怒火从门缝传来，那正是伯母尖锐的声音，一句不落的传了进来。
“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东西，一点出息都没有。就让自己怀孕的媳妇这么被欺负，你们老苏家不是不稀罕这个孙子吗，好啊，那我走，到时候生下来可别来认亲！”
“芳芳你这是干啥呢，爸这会还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再去跟他说，你就不要闹了好不好。”苏德金细声细气的哄了起来，生怕惊扰到了里面的老爷子。
“呵呵！”钱芳直接抽回手，一脸不屑，“我闹？苏德金！我一直都为了你们苏家做这做那，我一句怨言也没有说过，但是现在你反过来说我闹！行行行，就我一个是混账，你们都是好人行了吧。”
“结婚的时候我也没嫌你穷，生了莹莹之后也没有嫌弃老太太一天到晚的吃药熬药，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你们一大家子就都这么针对我是吧。”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个人好像是拉扯了起来。
老爷子不说话，苏琴也就垂着头尽量做出乖巧的模样，更多的也不想说什么。
老太太一见钱芳要走，马上就急了，连忙上去把她拦了下来。“大媳妇，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能走到哪里去啊，这不是说气话吗？”
钱芳冷笑一声，“我去哪里？我是只有这里能待了吗？我就不能回娘家吗？”
林默一愣，没想到嫂子是这么想的，本来要上前劝一劝说些好话。
结果话到嘴边还没有开口，钱芳直接转过头对着她，“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钱芳不用你们假好心，滚远点！别在我面前瞎晃悠，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话都是你教我们莹莹说的吗？”
……
苏琴的手指一紧，下巴微微变得僵了。
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再到后来直接就听不见了。
过了老大一会，就在苏琴以为爷爷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琴丫头。”
“哎，爷爷我在呢。”勉强的笑了笑，苏琴抬起头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小手还是为他捶腿。
“这次成绩考的很不错，但是人不要骄傲，继续好好努力。”老爷子说话有些吃力，一边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苏琴帮他顺了顺气，看起来十分乖巧。
“爷爷教书这么多年，最见不得封建迷信，这一次你大伯母也确实过分了。”
苏琴静静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毕竟那是她的长辈。
一连喘了好几口气，苏爱国满是疲惫之色，靠在一边闭上眼睛，慢慢说道，“之前在医院那一次我也责怪过她，你跟莹莹两人感情这么好，能够在危难时刻不顾自己的危险救她，爷爷很高兴。”
“爷爷，莹莹是我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琴道。
苏爱国摆摆手，“爷爷心里明白着呢，本来你还这么小，有些事情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是这些事情发生之后我也想了很多，这个家一直这样下去，也会影响到你的成绩。”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去辩解……这一次也是护着莹莹挨了一巴掌……你转过去让我看看，还疼不疼？”
苏琴手中的动作不停，抬头笑了笑，“不疼的，伯母估计也只是吓吓莹莹的，没事。”
苏爱国叹气，浑浊的目光看过去，静默了几秒。最后摇头，“你这个孩子，太懂事了。哎……”
那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疼……
“算了算了，你出去吧。”苏爱国其实想着苏琴这么懂事，在医院还懂得维护自己的师傅，是打算让她去那边住上几天，安安心心的学习，以备在初中的时候不落些课程。
但是之后又觉得不妥，所以让她离开了。
苏琴轻轻的把门带上，最后一眼看到门缝之后的那个老人，满是疲惫之色，满头白发的他眉头紧皱。
这个老人……上一辈子……操了一辈子的心……
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着，伯母还是回了娘家。一连好多天除了爷爷跟她们两个小孩子没有去过之外，能去的都去劝了，依旧没有能够劝动。
“德正，”林默捏着手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僵着，“我想了一下，要不我们把琴丫头的学费拿出来吧。”
苏德全抽着烟的手狠狠一抖，双眼一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默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有些沙哑，“我也不想的，但是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小琴的成绩好，休学一年到时候也应该跟得上，不然到时候嫂子真的生了儿子又不肯回来……”
“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这一边，两个人商量着，另一边老太太整天抹眼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好好的一个家整成这样。”
而这几天苏琴也鲜少往师傅那边跑了，就算去了也带不了多长时间，看着她小眉头紧紧皱着，李道源知道这边家里肯定是乱了。
“想做什么就去吧，出了什么事情还有师傅给你担待着。”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娘两口中的“大师”。“那种‘大师’，以你现在的修为应该搓搓有余了，到时候回来了在告诉我，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着旗号害人。”
苏琴感激的看了一眼，本来她还有所顾虑，师傅的这一番话直接就解决了她的困扰。
于是站在老太太门口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定主意，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
那个所谓的“大师”，该是会会他的时候了。
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敢惹到她……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她绝不准许！
“奶奶！”苏琴笑的甜甜的敲了敲门。
一听是她的声音老太太就来气了，“你来干什么，还嫌这事情被你们家闹得不够吗？”
苏琴也不顶嘴，依旧笑着，“奶奶您说什么呀，我妈跟我说了，伯母这些天这样是正常的，听说孕妇闹脾气是很正常的，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我这些天看您老是这么着也不太好，就想着您之前说的那位大师，他不是挺神的嘛。咱们去是那个寺庙祈福，让菩萨保佑伯母早点回来，再去问问大师看她怎么说。好不好。”
老太太冷笑一声，突然打开门。“你这个小鬼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不知道你爷爷最讨厌牛鬼蛇神了吗？居然还怂恿我再去寺庙，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奶奶！”苏琴的声音甜得发腻，一边牵着她坐了下来一边小大人似得站在一边帮她捶背，“我知道爷爷是讨厌这些东西，但是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啊，再说，我们就说仅仅是祈福，其他的什么都不做，这就跟我们过节时候祈福是一样的，我想爷爷不会怪罪的。”
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眉头紧紧皱着，思量了一下之后感觉也说的有道理。“那你爷爷那边……”
“我去跟他老人家说！这也是我做晚辈的一片心意嘛！”
“成，那你赶紧去吧。”一听不用她去触老伴的眉头，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最近她也在想，是不是应该再去那边问问大师，家里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得知苏琴要去帮钱芳祈福，老爷子这一次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就直接让苏琴出去了。
“其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老爷子十分欣慰，在苏琴出去之后不住的点头。
母亲那边她早就已经说好，知道她要跟老太太去帮嫂子祈福，在知道老爷子的意见之后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老太太一早就听说，如果小孩子心诚，那么心愿就更容易达到一些。
寺庙比较古老，还没有到山门就已经有一股纸钱蜡烛的味道飘来。苏琴开了右眼，缓缓的看了看，里面都透着金吉之气，似乎没有什么不妥，收回目光就跟在老太太身后安安静静的拜起菩萨来。
对于金殿之上的那些菩萨，苏琴还是有一股敬畏之心的，十分虔诚的在蒲团钱三跪九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自然。
老太太见她这样，看着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你就在这边看看吧，不要瞎走，我去找大师。”
看样子，老太太是想把她留在这里一个人去，这怎么能行！
“奶奶，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怕，要不跟您一起去吧。正好去见见大师，也去沾沾光，说不定到时候能够考一个好大学让我们家风光一把。”
老太太看了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些话很大一部分绝对不是她自己要说的，应该是德正跟林默两人教的。
不过想了想也觉得还算对，现在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到时候要是见了大师，能够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哄的老头子开心，她自己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那你跟我来吧，到了大师的面前切记不准瞎说话，不然菩萨是要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