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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人情恨不如意时

紫衣侯府里,杜若正慢慢地走向银瓶公主的房间。
原本她是属于拒绝往来户,但是如今云遥心情阴郁没出来,只有东叔在门口。杜若微笑着叫了声东叔,说她来探望西卫公主。
东叔注意到杜若说的是西卫公主而不是表嫂,心里翻转了几遍,最后点头。
银瓶公主的院子在西跨院,与云遥住的地方要穿过一个花园回廊,杜若注意到靠近云遥卧房的旁边,有一座静雅的小小院落,匾额上只题着一个“忘”字。她立住了脚,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院落,心中若有所悟。
正在此时,那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淡青衣裳的女子来,正与她看了个面对面。
“你不是她身边的青蝶吗?怎么在这里?”杜若看着那人问。
青蝶对她屈了屈身:“姑娘让我留下。”
杜若点点头:“她是不放心。”转身往银瓶的院子里继续走,青蝶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银瓶的院子叫“落霞浦”,因为这里有水,夕阳西下时能看见水天辉映的景色。但是银瓶嫌落霞浦不够富贵,便改名叫“明珠院”,喻为自己这颗明珠在此。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公主的院门前探头探脑?”杜若才站到明珠院门前,立刻闪出一个侍卫来,对她疾声厉喝道。
“烦请告诉你们公主,就说紫衣侯的亲戚来访。”杜若并没有被吓着,看着侍卫面色淡然地说。
侍卫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穿官员人家家属才能穿的服饰,便点头让她稍等。杜若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侍卫很快回转,伸手请她进去。杜若轻点头,迈开步子走进了明珠院。
银瓶公主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大婚当天被人摆了一道,不但失去了万贯财物,最后还只是跟一只被人捧在手里的公鸡拜的堂!若是只这样也就罢了,好歹云遥这个新郎最后还是回来了,可是她在新房里干巴巴地坐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云遥来。如今在这紫衣侯府,她的身边围着自己带来的人,安全倒是安全了,可别人也不过来她这里。明明同在一个宅子里,却隔着一道墙像是两个世界,冷清的可以。
今天是新婚的第三天,银瓶已经两天没看见云遥了,命人去请,总也找不到人影,有心想大闹一场,可想大闹的对象都看不见,让她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正在屋子里横看竖瞧哪里都不顺眼时,有人来报说,云遥的亲戚来看她。银瓶立马来了精神,想着只要有人肯来她这里,她就说什么都要收服了对方,好帮她说话。
“快请。”银瓶忙收拾了一下身上,出去见客人。
“你就是驸马的表妹?”看了下面消瘦的女人一眼,银瓶心里嘀咕,怎么这大唐的女人一个两个的都瘦的跟个竹竿似的?难道这里是以瘦为美的?那自己要不要想办法也瘦下来呢?
“是的。”杜若施了个礼,并不是很尊敬恭谨的那种,只是平辈之礼,银瓶不觉得,可是一旁被改了名的雪鸦就竖起了眉毛。
“你这妇人,这是我们西卫国最尊贵的公主,你为何不大礼参拜?”
杜若抬眼看了雪鸦一眼,淡淡道:“你也说你家主子是西卫公主,这里是大唐,是紫衣侯府,我为什么要拜?倒是你,谁家的家奴这么没规矩,主子还没开口你个奴婢先叫唤上了!”
雪鸦也知道自己确实逾越了,怒瞪一眼,向银瓶告罪。
银瓶皱眉。她本以为杜若主动来看她是表示亲近,她还想着怎么拉拢杜若帮她呢,可看眼前这情形……还是小心应对再说吧。
“这位表妹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也请不要见怪我的侍女。我们西卫国的风俗原本就跟大唐不同,对尊卑礼仪看的很重。在皇宫里,能得主子相信的奴婢都是高人一等的,代主发令都是常见,就是在外面都比一般官宦人家要高贵很多。我们刚到大唐,侍女一时没习惯过来,忘了此处不是西卫,还真是对不住。”银瓶这一番话里带刺说出,雪鸦立刻神气十足地站直了身子,瞟了杜若一眼,眼里带着得意。
杜若仿佛听不出银瓶公主话里的刺,很不在意地点头:“大人不计小人过,做主子的自然不能跟个下贱的奴婢计较太多,只要你们记住现在是大唐的地盘,记住入乡随俗就好。”
银瓶一番发难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一堆棉花里,顿时垮了脸,雪鸦也没了精神。
这女人是来找事的!银瓶看了杜若漫不经心的脸色,心里肯定。
书房里,东叔向云遥报告杜若去看银瓶公主的事,问他又什么看法。云遥摇摇头,静默了一下站起身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也去看看。”东叔点头赞同。一个杜若都能搅风搅雨了那些事,如今再加一个有人也有实力的银瓶,还真是让人不可不防。虽说杜若现在看起来有些两样了,但是人心难测,谁知道那是不是假相。
云遥并没有走向明珠院,他先进了“忘轩”,从那里进入一座假山中,拂开藤萝,下面赫然是条暗道。云遥交代东叔看好院门,不许任何外人进来,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暗道很宽,云遥从怀里摸出夜明珠,珠子的光晕立刻照亮了身周十步之内。云遥对那珠子发了会呆,这才往前走。转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道石门,云遥知道已经到了。伸手启开石门上的机关,那门毫无声息地缓缓移开,露出一丝光线来。
收了珠子,闪身进去,头上银瓶的声音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云遥不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静听。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本公主及不上那个女人吗?”银瓶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你觉的呢?”杜若悠然的声音响起,淡淡地,从容不迫。“你知道吗?紫衣侯,我表哥他原来过的不是多好,因为你们西卫国的阴谋诡计,让他在别人肆意玩乐的年纪早早地背负起了山一样的责任。如果不是护国公主的出现和帮助,我表哥他现在还在四处奔波劳累,如果不是那个你看不起的女人,你现在住的明珠院根本就不存在。你说你及得上她吗?”
云遥愣了。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杜若会说这样的话,她不是一直恨晚亭入骨吗?
“就这点小事情算得了什么!这些本公主只消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做到,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嘁!”银瓶公主冷冷地嗤笑一声。
“是,你是公主,自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可是那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吗?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命好,投了个好胎罢了!”杜若毫不留情地回击。
“若只是这个,我也犯不着跟你说。你知道在你用卑劣的手段留住紫衣侯让所有人都不知他的生死时,我们大唐的护国公主是怎么做的吗?她连夜赶去了边境,去寻找去营救。她不顾安危的结果,却是被你夺走属于她的幸福!这样的你,纵然是尊贵的公主,又凭什么让我来给你下跪?”杜若冷傲地说着,气的银瓶暴跳如雷,更让云遥一头雾水。
这个杜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她的性子早已变的古怪,能跟她说上话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她跟银瓶公主做对倒也没什么稀奇。可是她帮着晚亭说话那就真是太稀奇了!
云遥奇怪,藏身在另一边的青蛾也是奇怪的直挠额头。细微的声音引得云遥看向她藏身之处,青蛾尴尬地笑笑,轻轻走了过来。
“这么不小心,以后我怎么敢让你做事?”云遥看她一眼,淡淡地说。
青蛾才要开口,忽听头上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和银瓶冷笑的话。“这是你要作死,本公主就成全你。”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忙阻拦:“公主息怒。公主,这里是紫衣侯府,她毕竟是驸马的表妹,又打着来看你的旗号,不管真心假意,人家既然来了,咱们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这会还把她打一顿,她这带伤出门,不是凭空落人口实吗?”
银瓶暴躁道:“她如此辱我,我还要对她客气?真是气煞人也!”
那苍老的声音只是解劝,一再的要银瓶大局为重。
云遥摇摇头,转身往外走,青蛾急忙跟上。等他们出来,青蝶正等候着,见了青蛾问杜若此来何事。青蛾把听到的话一说,青蝶也不解了。想了半天才道:“也许,是姑娘那天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吧?”
杜若经过忘轩的时候,青蝶正等在那里。
“上官夫人。”青蝶看着她:“你的神色好像不太舒服,有没有看过大夫?”
杜若一愣,看了看青蝶点头:“我忘了,你懂医术的。你看出来了?那就好。记住,我来看望银瓶公主的时候是好好的。”
青蝶对她的话有点懵懂,杜若也不解释,直接走了。却在出门时顶头遇上云遥。
杜若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瞬间又消逝无踪。
“侯爷。”杜若淡淡地叫了声。云遥朝她点点头。
“最近还好吗?”云遥问。
“好不好,你不都看见了吗?”杜若嘴角抿起一丝自嘲。
“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再也不会打扰你了,你自己多保重。”杜若低头敛衽一礼,转身继续往外走,踏出两步,忽然回头看向云遥:“我的一生都是错,这次但愿不会再错了。表哥,这次应该是真正的能帮你了。”说完一步跨出了大门。
“她在说什么?”云遥有些不懂。
青蝶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姑爷,她已经中了魇草的毒很久了!可能……”青蝶没有继续说下去,云遥却已经明白了!
皇宫里,建元帝一脸的无奈。
“皇上,这就是小女留给皇上的信。我们也不知道她会这么烈性,竟然假装要去清心观,暗地里却走了。都是臣教导无方,才让她如此任性妄为,还请皇上恕罪。”南宫铉带着萧墨笛和南宫黰跪在御书房里,口称有罪却不说请皇上降罪,反而说恕罪。
多年的君臣共事让南宫铉清楚,建元帝最喜欢干的就是打蛇随棍子上,你要真说请他降罪,他就能真的给你弄个罪名出来收拾你,很多人都是倒在这个枪口下的。
建元帝身边站刚回来不久的太子秦曦,此刻他正盯着那张散发着淡淡荷叶味的的浅绿纸笺,那上面题着几行簪花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