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室内,披散着长发,一身简单到不见半点饰物的女子静静地坐着,仿佛跟这室内的幽暗融为了一体。
墙壁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长发女子偏了头蠕动着嘴唇细细地数着:“三、二、三、一。”轻轻地站了起来,抬步走向墙壁,伸手一阵摸索,那堵青砖砌就的墙壁缓缓地移了开来,一名宫女闪身进来,随后那墙又合拢到了一起。
“她又要害人了?”先前的女子在听了宫女的汇报后呵呵地轻笑了两声:“既然她急着想寻死,我也拉不住她。你说,我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呢?”她话里询问着,语气却是肯定的。早已习惯了不多话,隐藏自己的宫女只是跪在一旁静默着,等女子做出决定。
“咱们就在一旁看着她折腾罢,如果她泄了劲,我再给她加点油好了。总之,这把火得让它烧的旺了,千万不能熄了才好,要不然多没劲!”长发女子说到这里,忍不住“咯咯”地低声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可是她要对付的那家跟咱们大公子关系匪浅啊!若是大公子知道您……”宫女没有接着说下去,这种事情她只需要提醒一下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挑明,她懂得什么时候闭紧嘴巴。
“这个啊,”长发女子伸出左手托着自己的头,右手缠绕着自己的长发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她既然受了我儿那么多的恩情,却又不愿做我的儿媳,总不能叫我儿白白付出没有半点回报吧?这世间哪有只进不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宫女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哀乐。
长发女子看着墙壁出了一会神,又安静地道:“这个其实也要看各人的造化。命不该绝的怎么也能躲得过去,若是……那就只能怪她命中无福了。”说完挥手让宫女起来,嘱咐她要时刻注意情况变化,“眼瞅着就到最后关头了,可不能功亏一篑,让我们的敌人逃过了去。大公子的仇,我晗儿的仇都等着报呢。还有你姐姐的仇,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宫女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长发女子又托起了头静静地坐在暗室中发呆,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梦呓般地喃喃自语:“这富贵牢笼啊,还真是既没趣又累的很。唔,累了,该睡一会了。”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转过另一边去了。
****************************************************************************
晚饭时分。
建元帝看着一桌子满当当的食物胃口全无。全福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看着主子举着筷子半天,却迟迟不落下来,只得劝主子多少吃一点。掌管御膳房的大管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冒着汗。
“皇上,您看这个,这是御膳房新推出的八宝鸭子,还有这个香煎牛舌,想必味道很不错,皇上好歹赏脸尝一点吧?”全福殷勤地指着那些菜向建元帝劝食。
“朕没胃口。”建元帝撂下筷子站起来,吩咐撤下去。
全福急了:“哎呀我的万岁爷,您这身子要紧啊!要不奴才吩咐给您弄些糕点来?”
建元帝摇头,看着窗外沉吟了片刻,回头吩咐全福去把南宫黰叫来。
南宫黰很快地进来了,见过君臣之礼后等皇上说话,建元帝却又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他只得疑惑地看向全福,老太监却只是摇头。
“南宫护卫,每常听你说家中吃食如何的可口,看你一到休沐就急不可待地要回家吃饭,朕十分好奇。难道你家里的厨房手艺比朕的御厨还好?”建元帝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的一旁的全福险些憋出内伤:这皇上,想去人家里蹭饭就直接开口让人家领你去就是,谁还敢不要你去啊?至于这么山路十八弯嘛!
南宫黰一时没明白过来建元帝问这话的意思,只是老实地回答说,家里吃的饭菜都是大妹晚亭在打理,只有碰上全家都在或是晚亭高兴了才会亲自下厨,所以每到休沐的时候他都怕回去晚了,害的全家人因为等他而让饭菜冷了不好吃。
“舍妹说,这饭菜一定要在热气腾腾地上桌后就开始吃,这样才新鲜。否则时间一长,那味道不但会变了还会有不好的东西在里面,叫什么亚硝酸盐,反正对人的身体不好。”想起晚亭郑重的神情又强调一声:“很不好!”
还有这种说法?怎么从来没有别人说过这话,就连御医也不曾提过半点!建元帝想起自己每顿饭都要从很远的御膳房端出来,就算一路飞跑,到自己嘴里时也没什么热气了,那岂不是说自己吃的东西从来没有新鲜过?哎呀,朕嫉妒了!
“所有的饭菜都如此吗?”建元帝不死心。
南宫黰不知道这位大老板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只是依旧老实地回答:“舍妹说,只要是热炒类的都要如此。还有肉类食品,煮熟后不要超过三天,蔬菜类必须当天吃完,不能隔夜。海鲜类,啊,就是海里的鱼虾一类的,吃这些东西千万不能同时吃寒凉性的东西,比如西瓜柿子这些水果。舍妹还说,河里的鱼虾如果死了,不管它怎样值钱都要扔掉,因为那个味道已经不好了,而且也有毒,吃了轻者会闹肚子,重则会出人命。”
南宫黰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堆,只把建元帝和全福两个听的两眼溜圆。
建元帝迅速做了决定:上忠勇伯府蹭饭去!而且点名要敏县主亲自下厨。“朕倒不信堂堂御膳房还及不上一个小女子了!”建元帝为自己找借口。全福在一边暗笑的肠子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南宫黰却傻了眼!怎么皇上问来问去的,结果竟问到自己家去吃饭了?难道他还没吃饭啊?可是这个时候家人应该也吃完饭了吧?哪里还有他吃的份!再说了,皇上他敢去自己家吃饭,他们一家可不敢,那是要担大风险的,这一个不小心,可就说不清了!当然了,要他家妹子亲自下厨这也是他最难以忍受的!
皇上,您老人家富有四海,又有后宫贵人佳丽等着给你献勤的,您哪里不好去找吃的,干嘛偏盯上我家啊?南宫黰万分的怨怼,却毫无办法地陪着这位顶头上司去自己家了。
南宫铉早就吃完了饭,正捧着蜂蜜水委屈地看着晚亭撒娇:“爹喝惯了茶了,你这个甜蜜蜜的东西不是我这种大老粗享用的,这满嘴里都没味儿了!”
晚亭横眉怒目:“谁叫你刚才吃那么多的油腻辛辣东西!给你喝这个是为了给你那可怜的肠胃清洗排毒!还不快喝了,等着我们来灌呢?”
晚晴在一边抿着嘴笑:“爹,姐姐这都是为你好喔,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别墨墨迹迹的,快喝了!”
南宫铉指着两个女儿向妻子哇哇大叫:“你看看你看看,这俩丫头要反天了不成?竟敢管起她们老爹来了!”
萧墨笛也捧着一杯蜂蜜水在喝,闻言抬头笑着,慢悠悠地道:“这怪谁呢?还不是你宠的!自作自受了吧?该!”
“唉,这娘子和孩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我真是天大的冤枉无处诉啊!你们别拉我啊,我去蹲墙角哭一会去!”南宫铉唱做俱佳地做出仰天长叹的凄苦状,一边大口地喝下蜂蜜水,引得一屋子的人笑的东倒西歪的。
“爱卿有什么天大的冤枉要诉啊?说给朕听听。”建元帝人未到先听到南宫铉那声鬼哭狼嚎,顺口就搭上了腔,把一屋子正欢乐融融的众人都吓的不轻——我的老天爷,这尊大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南宫铉三步并作两步抢出门来,果然看见建元帝带着全福和自己的大儿子轻车简从地出现在自家门口。
“皇上,您这会怎么来了?”南宫铉心里纳闷,抬眼看了看全福,那个老太监正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在看着他笑。再看向儿子,只见长子也是一脸抽筋的表情,看向他的眼里似乎在说:您别说您认识我,我不认识您!
建元帝打了个哈哈,等屋里的众人都给他请过安后这才笑问南宫铉有何冤枉要诉。南宫铉心知这皇帝是纯心看热闹的,反正自己在他跟前一向是以猴儿著称,也不怕臊,挠着头就说是女儿饭后不让他喝茶给他蜂蜜水的事。“说臣晚饭吃的油腻辛辣太多了,怕臣身体有碍,要臣排毒呢!”南宫铉用幽怨的眼神说着自豪的话,让建元帝无比羡慕。
“你这猴子少给朕卖乖。朕现在还空着肚子呢!”建元帝边说边拿眼看南宫铉。
“怎么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吃饭啊?”南宫铉疑惑地看向全福和自己的儿子,见那两人只对自己使眼色,南宫黰甚至还指着晚亭用唇语告诉他:“皇上要吃饭。”南宫铉这才明白,敢情建元帝这是要让晚亭给他做吃的啊!可是他还是不明白:放着那么豪华的御膳房不用干嘛要来折腾自家女儿啊?
怨归怨,皇上的意思还得照办!
南宫铉只得自己往坑里跳:“皇上是一国之君,千钧重担都要靠皇上挑起,就更加要爱惜身体,这样饿着肚子可不行。亭儿,你去下厨,做些吃的来。”说完了才煞有介事问建元帝:“臣担忧皇上身体,自作主张,请皇上勿怪。”
怪?他要怪南宫铉才是真的怪呢!这样的台阶再不下要等到何时?建元帝一本正经地点头:“爱卿美意,朕怎可拂之?”
老狐狸!南宫铉在心里那个骂啊!
晚亭在一旁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个皇上是来蹭饭的,但她又不能说,只是看着父亲兄长的眼色。见大哥给她使眼色心里就明白自己猜的没错,再听南宫铉说的话,看他和建元帝两人打太极,心里暗乐:这是高手过招啊!
既然皇上安了心要来蹭饭,晚亭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只是她不知道皇上的口味如何,要是不小心做出建元帝不喜欢的,甚至是忌讳的东西,那不是等着杀头吗?别看这会他跟自己老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要是真忌讳上了,那脸恐怕比翻书都快!想着便对建元帝请求让全福跟着她一起去厨房:“臣女毕竟不知道皇上的喜好,让全公公一旁指点臣女可好?”
建元帝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这个女子是让全福去监视她的,同时也是用来以防万一时,可以作为证人的。好个心思灵透的丫头!建元帝勾唇一笑允了。
“全爷爷,”离开了建元帝的视线,晚亭刻意地叫起了从前对全福的称呼,拉近两人的距离。“皇上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啊?”
“唉,万岁爷这都个把月了,一直胃口不振,看见御膳房送上的吃食就皱眉头啊!”全福长叹一声。
“那这个月御膳房都给皇上做的什么啊?”晚亭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最近三天也都是没胃口吗?”
全福点头:“御膳房自然不敢怠慢的,可惜皇上没胃口,那些鸡鸭鱼肉做的再精致也是尝两口就命人撤下去了。”
原来如此!晚亭明白了,建元帝这是油腻过多,厌食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祸福因果自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