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叫,李氏倏然醒来,只见四周暗夜沉沉,唯有窗外风摇树影,哪里有晚雪的身影!
李氏满身冷汗泠泠。想起梦中情景,顿时觉的不是好兆头,急忙大声叫唤人来。
底下被惊动的丫鬟婆子赶紧点了灯进来,见了李氏的样子,都吓的不轻。李氏等不及人来侍候她,拿了衣服忙忙穿上,一边叫人快去外院喊自己的儿子来。众人见她如此惊慌,各自满心疑窦,纷纷去了。
南宫黕和南宫黫睡的正香,被“砰砰”的砸门声吵醒,心里很是火大,刚要开口训斥,小厮们已经上来回复说是二门上传来话说,李氏让他们赶紧过去。
两人急忙穿了衣服过去,见李氏早已经穿戴好了,正坐在屋里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呢。南宫黕忙问李氏:“母亲,你这半夜三更的是要做什么?去哪里啊?”南宫黫比较细致,想着姐姐就要生产了,想必是母亲不放心,一面又问下人们是不是太子府里有消息送来?众人都摇头。南宫黫便劝李氏:“母亲,儿子知道您不放心太子妃姐姐,可是您想,那里毕竟是皇家的府邸,我们这样的外戚轻易是进不去的。再者白天太子也说了,皇上皇后都派了人来,就连御医院的老御医都叫了两个在,有他们在,母亲您只管放宽心等着就是,依我看,等天一亮那边就有喜讯来了。”
南宫黕觉的弟弟说的有理,也劝李氏耐心等待:“再说这个时候也出不去啊!夜里宵禁呢!”
李氏这才想起还有宵禁一事,自己倒真是急糊涂了,但是心里的那份担忧让她实在是坐立难安。丈夫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慌了手脚,好在还有两个儿子在,跟他们商量说说心里也安慰些。想着就遣退了下人,把梦见晚雪的事告诉了儿子们。
“娘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个梦倒底是好是坏。”李氏忧心忡忡。
南宫黕跟弟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惊悚不已,暗想:“只怕这梦不是好事儿!”嘴里却只能安慰李氏:“母亲,您老人家不是一向都说做梦当不得真吗?还记得那年,我梦见爹爹在浙南一身是血,结果呢?原来是皇上嘉奖爹爹一件宫中精织的大红袍加身!后来您不是还笑我是福星报童嘛,怎么您自己倒当真了?”“哥哥说的对!我瞧书上都说梦是反的,母亲您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南宫黫附和。
“可我这心,总是不踏实。”李氏按着心口,感觉到那心一下下的跳的剧烈,让她觉的有种下一刻就会蹦出来的错觉。
母子三人谁也没有办法入睡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盼着天亮。
太子府里灯火通明,下人来往不断,一桶桶的热水被源源不断地送进产房,换成一盆盆的血水出来!
“使劲,娘娘使劲啊!孩子就快要出来了……啊,看见头了……娘娘,您千万别松气啊!”伴随着接生婆的喊声,晚雪又开始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挣扎。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不是都说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快的吗?为什么我不是?……不要,不要再按压我的肚子了……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痛啊!晚雪眼一翻,又一次晕了过去。
“唉呀娘娘,你可不能睡过去啊!小皇孙还在您肚子里呢!醒醒,娘娘您快醒醒啊!”产房里一片人慌马乱,产婆高声地喊着,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人提一句给晚雪含上御医交代的人参片!那盒人参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上面不知被谁盖上了包袱皮,全然尽不到自己的责任。
太子秦昭在院子里不安地来回走着,不时地抓着人问里面情况怎样了。
“太子放心,里面两个产婆的本领可都是一等一的,一定会让小皇孙顺利生下来的。”身边妖娆媚人的安侧妃柔声安慰秦昭,一边殷勤地叫人去端桂花汤圆来,“没见太子站了这么久吗?早该饿了。还不快端上来!”一边又笑着劝秦昭坐下:“这女人生孩子其实简单的很,除了那身体娇弱的,谁不是轻轻松松就把孩子生了?”
秦昭还没来得及搭话,一旁的薛侧妃掩嘴“哧”地就是一声笑!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妹妹你有什么高见?”安氏不乐意地瞪着薛氏,语气咄咄逼人。
薛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慢悠悠地轻声笑道:“姐姐说的话自然是有姐姐的道理了,妹妹怎么敢胡乱置喙。妹妹只是在想,姐姐如此懂得这生孩子的事情,想来等姐姐生产时一定非常顺利,大概连御医产婆都是不需要用的。呵,妹妹可是拭目以待,等着将来也传些经验。”一边说着一边在安氏那微微鼓涨的肚子上溜了一眼。
安氏被她说的气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自知论口舌心机,自己决不是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薛氏对手,但又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便拿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瞥了眼薛氏,笑模悠悠地道:“妹妹放心,姐姐绝不会藏私的。只是以妹妹你的这个身子……”说着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嘲笑,“还是等妹妹有了好运后再来说罢。”
薛氏被她暗讽了一把,心里生气,面上却笑吟吟的,看向秦昭:“爷,你看安姐姐多会关心人,不但要管屋子里太子妃娘娘的事,又要管爷的,现在又操心起妾身来了,真是能者多劳,一心多用啊!这气派倒比太子妃娘娘更足呢!”
薛氏这话表面赞安氏,却又明晃晃地指出安氏别有用心,安氏怎么愿意?她不会说便用做的,直接拿了自己的肚子去碰秦昭的身子,想要让秦昭看在她有孕的份上帮她压住薛氏。
若是平时,秦昭少不得要看在她肚子里骨肉的份上多怜惜一些的,只是如今晚雪在里头生孩子呢,他哪里有那个心思?当初大婚,本该是晚雪的洞房花烛夜,他却被安氏使了手段,最后糊里糊涂的在安氏房中过了夜,害的晚雪被人嘲笑不说,跟他的感情也是淡漠的很。虽说后来他补救了,但是他们之间终究是有了隔阂。
秦昭也不是因为喜爱晚雪,他只是觉得,这个美貌无双的女子既然嫁给他,几分脸面他还是要给的。最重要的是,晚雪背后有忠勇伯府,有父皇最心爱的三哥,有紫衣侯,还有那个被父皇誉为“财神”的敏县主南宫晚亭!这些人都是他登基的助力,也是他将来依靠的主力!
他又不蠢,早就看出来父皇对南宫铉非同一般的信任。虽然没去打听这其中的底细,但他知道,在父皇的心里,这江山社稷是父皇最看重的,不是有本事又赤胆忠心的人,父皇绝对不会那么亲和地对待,连在金殿这样庄严的地方,还当着百官的面笑骂南宫铉是“活猴子”!这是何等的亲近?心腹,南宫铉绝对是父皇的心腹!
因此,晚雪在背着他挖川味楼的墙角时,他虽然生气,但是一想到南宫铉三兄弟的和睦,纵使生气也只是训责了几句。而且他觉的晚雪说的话也有道理,那本来就是她南宫家的家事,实在是不必大惊小怪的。秦煦后来更是指出,晚雪这么做,错还在他身上,只要他俩感情好,等晚雪有了身孕,就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果然,晚雪有了孩子后变的乖了,也不再吵闹了。
这个孩子不仅是皇长孙还是维系几家人之间的纽带啊!可是晚雪到现在也没把孩子生下来,怎能不让他焦虑不安?这个时候安氏来撒娇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又不是两只眼里只有女人的人!当下对着安氏就是冷眉竖目:“别在这添乱,先回房去。”
安氏被他的眼神压的低下头不敢做声,明白太子并没严厉喝斥她,已经是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了,便识趣地屈了屈身,扶着丫头颤巍巍地走了。
薛氏看安氏吃瘪,心里痛快,便对着秦昭绽开笑脸,想要说两句好听话讨讨巧。还没开口,秦昭已经冷眼一扫:“你要没事,干脆也回房去,这里不用你操心。”
薛氏正要讨好的话硬生生地被逼回肚子里,心里凄凉又难受,但她向来是给人乖巧温柔的样子,遭了这样话还是保持着笑容,温柔地道:“那妾身就不打扰了,爷自己多保重,太子妃娘娘还需要爷帮她撑着呢!”施了礼,这才带着自己的心腹奶娘慢慢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娘娘莫要跟安侧妃生气,只要保养好了身子,还怕没有孩子吗?常言道满饭能吃,满话不能说,这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薛氏的乳母明白自己的主子不开心,就跟着她边走边劝。薛氏蓦地对着她乳母一笑:“奶娘这句话说的对,这以后的事还真是谁也说不准的。就比如那里面的那位,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乳母不明所以,薛氏却看着灯火通明的产房诡秘一笑。
天亮时分,等了一夜的李氏等不及露重风寒,急匆匆地从翅帽儿街赶到了太子府,一进门就拉着人打听晚雪怎样了,下人们一脸沉重地摇头,只说太子有请,教李氏快快去见他和太子妃。
李氏心里慌乱,脚下生风地跟着人来到了内院,抬眼一看,只见太子坐在那里像木雕一样,连眼珠都不动一下,心里更是惊恐万状。
“太子!太子爷!”管家见秦昭只是木愣愣的,忙推了推他,轻声唤道。
“岳母来了!”好半天秦昭才惊醒过来,看见李氏,忙站起来让座。李氏连道不敢,心里更是恐惧晚雪只怕有了什么不好,否则太子不会破天荒地叫她一声“岳母”!
“太子,太子妃娘娘她……?”李氏强压着心里的慌乱,试探地问。
“唉!都是孤……唉,岳母还是去看看太子妃吧。孤怕再晚些就……”李氏一听这话立知不好了,也等不及听秦昭把话说完,抓了个下人就往晚雪房里跑去。
一掀开门帘,触目所及便是一片四气沉沉,跟着过来的金莺和金雀两人正在给晚雪收拾身上,看见李氏进来,四只含泪的眼刷地流下泪来,哽着声音唤了声“夫人”,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氏扑到床边,只见晚雪面色苍白如纸,竟是半点血色也没有,就如同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一样,鼻腔里只有微弱的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氏心疼地大叫一声:“我的雪儿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一襟余恨宫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