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离令贵妃庆妃颖妃和豫嫔行晋封礼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皇后自然早已身体大好了,就算她不愿意大好也不行,皇上和太后在一边看着呢,她敢不好,乾隆就又该说让贤的话了。
苦命的皇后万般无奈地主持着令贵妃等人的晋封事宜,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要挂着僵硬的笑容,好不悲催。
这边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色为之服务的人等也是络绎不绝,把个后宫渲染的气氛热烈。
迴风轩里却依旧冷清,梅落这个主子不高兴去凑热闹,她手下的人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以前墨菊还爱四处凑热闹,自从井中溺尸案后,她再也不四处乱跑了。虽然梅落并不十分拿规矩管着她,但是她现在就是蔫巴巴的,整天无精打彩的样子。
梅落觉得她这样也好,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锦心,我要吃那个椒盐排条。”琪琪格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人还未进入房中,已经扬声对锦心喊起来。
“你又来我这里蹭饭了!”梅落笑嗔了她一句,伸手拉她过来同坐。
“到处乱乱的,我不到你这来还能去哪里?再说了,你这里清静,还没有那些腻死人的话,又能吃到好东西,我又不是傻了。”琪琪格丢了个白眼给梅落,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还往好友身边挤了挤。
“我才不信你在外头吃不到好东西呢,别把自己说的跟个叫花子似的,可怜巴巴的。”
令贵妃如今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琪琪格她可是令贵妃的人,那些满眼势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怠慢她?不上赶着巴结就不错了!
琪琪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些东西都油腻腻的,好多还是冷的,有什么吃头?不过是看着热闹罢了,究竟没什么趣味。”一边说一边坐到梅落身边来。
“咦?你又在绣这个十字绣啦?这次又准备绣什么稀罕物件?”琪琪格翻着炕上的针线,百无聊奈。
“你不知道,宫外开了家‘无箴绣坊’,锦心说那里的生意非常好,我这是空闲了接了那里的活计做做,就当是打发时间。这个是和合图案,用来挂在新房里的。”
“啊,我忘了,又到年底了,外面老百姓家娶亲的也多了,你这个稀罕东西自然有生意了。”琪琪格恍然大悟。转而又向梅落道:“你瞧,你绣了这么多好东西,竟是从没给我绣个物件。我不管,你得给我绣一个。”
梅落低头拈线,听她撒娇,闷声吃吃地低笑。墨兰笑道:“伊小主可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我家主子给您绣了好东西,竟巴巴的要起来了。”
梅落端过针线筐子,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荷包来:“喏,这是给你的,早就绣好了,只是一直想不起来。这回正好,你拿了去吧。”
琪琪格欢喜地接过来,嘴里还笑着打趣:“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且让我瞧瞧,是个什么好东西。”
一边说一边凑近了仔细看,见那荷包上面绣着一片碧色无垠地草地,草地上还开放着零星的花朵。在草地上有匹黑色的骏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个红色衣裙的美貌女子,正头顶蓝天白云,在草地上扬鞭奔驰。远处,是高耸入云的连绵群山。
这幅图用色鲜亮,整体看来就像是一副水彩画。这份功力一看就知道有多高,绣这幅图的人有多认真。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那个马背上的红衣女郎竟与琪琪格十分肖似!
“落落!”琪琪格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呆了半天,一头扎进梅落怀里,像个孩子般不肯起来了。
“哎哎,你这是要干什么?揉咸菜呢你!哎哟我的老胳膊腿哦!”梅落好笑地轻拍着琪琪格的背,一边故意地哎哎叫唤,取笑着她。
“讨厌!”果然,琪琪格受不了梅落的调笑,抬起头来,娇嗔地给了她一记白眼,将那荷包珍重地藏进怀里。
墨兰在一边暗笑。前几天因为多贵人受封的事让琪琪格有些失落,她家主子都看在眼里了,这才有了这个荷包。琪琪格只知道这个荷包是她家主子绣的,却不知道那副图案可是出自五阿哥之手,当然,创意却是梅落的。
“落落,为什么你不绣白马啊?白马多漂亮!”琪琪格想起荷包上的黑色俊马,不解地问。
在许多女子眼里,白色的马要比其他颜色的要好看许多,看着也精神。若是红马她倒也不奇怪,世人都知道汗血宝马珍贵嘛!可是绣那么个黑家伙,还要绣出发亮的毛色来,这可是很费心力不讨喜的。
“黑马不好吗?听说纯色的马大都是神驹,这黑马就更是神骏了。虽然人们都爱说白马王子,其实哪有那么多的王子,这骑白马的未必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呢!”梅落先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着说着忽然想起白马王子这个经典笑话来,顺嘴就溜了出来。
这些笑话琪琪格等人从来没有听过,只笑的嘴角生风,连道梅落诙谐。梅落便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本姑娘的外号叫默幽吗?”
“默幽?什么意思?”木槿眨着眼问,众人都一头雾水。
“嗐,默幽倒过来念。”
“喔!”众人拖着长音恍然大悟,迴风轩里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这时候的日历还是用的阴历,也就是俗称的农历,十二月就相当于公历一月份了。
天气暴冷,天空中彤云密布,晚上更是呼呼地刮了一夜北风。早上梅落起来隔着窗户纸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启了窗子看,却是下了好大的一场雪!见天上依旧搓绵扯絮地犹未停住,便跟锦心等人商量要围着火炉子煮芋头吃,锦心笑着点头,墨竹等人更是眉开眼笑。
反正外面大雪纷飞,琪琪格又住在东六宫的钟粹宫里,隔着蛮远的一段路,也犯不着叫她出来受冻,更不担心有人来。梅落便索性连小路子幺儿都叫了进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团团坐着,又兴致勃勃地把菊花酒拿出来跟众人同饮。
正热闹间,忽然永寿宫的李嬷嬷带着一帮人抬着东西过来,梅落急忙洗了手到外间接见了,收下东西,谢了令贵妃又回了礼,把人打发走了才跟锦心等人把东西拿进里面去看。
礼物照例是些糕点果品,也没什么稀奇的,倒是其中有一个画着美人的甜白瓷长颈耸肩瓶让梅落喜欢。
“锦心,倚梅园里的红梅开了罢?这个瓶子正好拿来插梅花。回头我们去那里折两枝花来。”梅落抱着瓶子扭脸看向锦心笑道。
“小主好兴致,锦心自然要陪着。都说雪中看花是风雅事,奴婢就跟着小主沾沾光,也做一回风雅人。”锦心看着梅落眉眼带笑地说。
“小主,伊贵人派人来了。”墨兰在外面回话。
梅落跟锦心对看一眼,诧异地道:“这大雪天的,她使唤人过来做什么?”一边说一边忙忙地了走出去。
堂屋里站着个一身天青色衣服的老嬷嬷,手里还挽着个包袱,身边没带人。
梅落仔细一看,这个老嬷嬷居然还是认识的!
“您是……容嬷嬷?”梅落讶异极了!
这个容嬷嬷不是景福宫里的人吗?怎么说是琪琪格派来的?琪琪格一个小小的贵人,岂能使唤的动五阿哥身边的人?梅落一时想不明白。
“奴婢见过梅小主。小主吉祥!”容嬷嬷大大方方地给梅落请安,将手上的包袱递给梅落,笑道:“回小主的话,贵妃娘娘让奴婢跟着伊贵人,如今奴婢就在伊贵人身边做事呢。”
因琪琪格为人没什么心眼,性子有些活泼,令贵妃怕她会像上次一样被人陷害,自己也跟着受牵连,便决定给琪琪格指派人过去帮衬着,这件事梅落也知道,只是她万没想到被指派去的是容嬷嬷,还是景福宫里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梅落笑着接过包袱,问了琪琪格的好,又谢了容嬷嬷的劳苦,便请她坐着喝杯茶。
容嬷嬷不肯,只是笑言自己还要去服侍主子,不敢多呆。又道改天一定会陪着她家主子前来叨扰梅落。
她既这样说了,梅落自然也不好强留,只是打赏了个荷包,又让她多多关照琪琪格。
“她年纪小,又是个真性情热心肠的人,看待事物总是非黑即白,不大懂得中间的弯弯绕绕,还请嬷嬷多加照顾。”梅落说。
容嬷嬷笑道:“梅小主不必挂心,这个是奴婢份内应当的事情,奴婢理会得。”
说了两句,便告辞出去,梅落送到门口,容嬷嬷再三说自己不敢有劳,劝她留步,梅落便让锦心替自己陪着出去了。
照理,容嬷嬷一个奴婢,自然用不着梅落这么上心陪着,只是如今她跟着琪琪格身边,梅落为了好友,自然要尊重些。
墨兰把那包袱送进屋里,这时锦心也回来了,三个人就打开了包袱来看。
“我倒要仔细瞧瞧,这丫头送了些什么好东西给我。若是不稀罕的,瞧我明儿不拿好吃的馋她!”
梅落边笑着开玩笑边解开了包袱,拿眼一溜,不禁呆住了。
一件是绯红色,带着昭君套的雪氅,上面缝着雪白的狐狸毛,看着就知道十分华贵。这还不算什么,在衣服下面还有卷虎皮,不是一般的那种金黄花斑虎皮,而是纯白色的!
墨兰看的眼睛直冒星星:“这个,这个真好看啊!看起来就好暖和呢!”
锦心点头:“可不是。这银狐跟白虎可都是稀罕的东西,伊贵人真是有心了,不枉了小主素日对她的好。”
梅落却没看那两样东西,此时她眼里看见的却是另外一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
第七十四回:又见容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