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乍暖还寒。
太液池里的冰逐渐融化,早开的梨花还没来得及释放幽香就被一阵寒流打击的七零八落。独有寒梅依旧寒香不断,即使渐渐凋落枝头。
“真是可惜,虽有梅花姿却无梅花运啊!”琪琪格裹着红绫子绸袄,看着枝头逐渐疏落,却依旧香气不改的梅花打趣身边的梅落。
如今这两人已如姐妹淘般,不但天天爱在一起混,就连感情也是好的出奇。
“你一边去吧!什么梅花梅运的,我看霉运还差不多,发霉的霉!”梅落杵她一肘子,继续往前走。
“前头怪荒凉的,也没个人,咱还是换个地方吧?”琪琪格拉住梅落,抬着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好吧,随你。”梅落也不反对,本来就是为了出来散心的,只要心情好就行,管他去哪里。
可是这一转弯,她们就注定不会痛快了。
才一转弯迎头碰上云良媛,她的身边是最近深得皇上宠爱的多贵人。出身镶白旗的云良媛对多贵人很是巴结,隔着老远都能让琪琪格看出那丝曾经无比熟悉的场景。
“这女人,风向转的挺快。”梅落眼瞅着对方越来越近,她本想拉琪琪格避开,所谓好女不跟小人斗,犯不着不是?可是看琪琪格那双冒火星的眼睛,梅落就知道这蒙古妞儿是个爆炭脾气,今天这场不痛快是逃不掉了。
梅落的长处是很有阿Q精神,无论任何事她都会在情况不能扭转后给自己找个理由来宽慰说服自己。此时见琪琪格寸步不让的劲头,也只是稍稍犹豫便坚定地准备为了好友两肋插刀了。
“这谁呀?高贵的让人还以为是哪位娘娘来了呢!”
琪琪格率先发难,梅落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妞,你再怎么着也不可以这么鲁莽叫阵啊!人家俩可是高咱们一两级的,不说上去见礼就算了,这会发难,不是轻易就让人拿住把柄么?
梅落看看琪琪格,这丫头正眉色泠泠,一副毫无惧意的模样。大约她是把这里当成喀尔沁大草原了吧?梅落忽然发现,这丫头横眉冷对的模样,倒很有番别样风情。
“你们俩怎么走到一块去了?还真是神奇呢。”云良媛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风情万种地甩着帕子“摇”过来。
“庄美人,那是多贵人,这么大眼睛,你没看见吗?竟然还敢恶语相向!我真是佩服你的那颗漂亮脑袋。难怪这么久还只是站在原地,你们俩真是合拍,就连被皇上忘在脑后也是如此相同。眼见着新一茬的小选开始,虽说是包衣奴才,可到底是青嫩的女子,唉,我真是替你们担心啊!要不姐姐我帮你们引荐引荐,好过你们这么空守着辜负了好岁月。”
云良媛漂亮的脸上带着嘲笑,顺势把一旁的多贵人和梅落拉下水。
跟云良媛比,琪琪格明显不如。听了这番话,她不是赶紧对多贵人赔礼,反而横眉怒目地对着云良媛低吼:“你得瑟什么?不过是抱人大腿捧腚沟子的货色。谁要自甘下流的跟你一起?”
此话一出,梅落暗叫糟糕。再看一旁原本微笑着的多贵人,脸色已经是阴沉下来了。
“多贵人……”
梅落才要出声帮忙,多贵人已经面色冷冷地甩着帕子过来:“好有气节的美人儿,倒是失敬了。我们自是下流,两位且清高着,一辈子不要到前头去。”多贵人的嗓音有点沙沙的感觉,听起来很有股磁性魅力。
琪琪格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羞红了脸向多贵人低头道歉。
“别着。我可受不起你的礼,你的话还是留着到皇上皇后跟前去分辨吧。”看了云良媛一眼,淡漠地问:“我是要走了,你走不走随便。”说完也不等云良媛,径自离开。
云良媛从她话里感觉到对自己的不满,哪里还敢耍小聪明?瞪了两人一眼,急忙追着去了。
“这是怎么说的?我自己跟云曼曼吵架,怎么多贵人就记恨上了?就是一时失口我也不是有心的,她又何苦为难我们?”琪琪格跺着脚。
梅落在心里不住叹气:唉,妹子,你要跟云曼曼吵架也别当着人的面啊!就算当着人面那也要注意分寸,你这么一失口,不是你错也是你错了。
“算了,能进这宫里的谁不是有千万个心眼的,你是个直脾气,性子又火爆,难免会受人刺激下失口得罪人。只是以后可要改了,今儿是个贵人,虽说她说了那样的话,倒是还不用太担心,可若是今儿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呢?这番苦头是必定逃不掉的,说不定当场打死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梅落连哄带吓地劝说了琪琪格一顿,见她频频点头,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抱歉的神情也不忍心太过责备。她能听进去就好,要是一直这么冲,梅落可不敢继续跟她一起。虽然她爱惜这个小姑娘,但是保住自己性命才是真的。
其实梅落也觉得让琪琪格受点教训也好,要不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情。在宫里生存不小心只会白白送死,她不想看见这样的事发生,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别人。
“你也别太急了,回头我让锦心去帮你打探下,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许能帮忙。”看琪琪格眼中露出害怕,梅落这才又说。琪琪格自是连连点头。
经过这事,两人早已没了游玩的心思,便相携回去。
梅落果然请了锦心去打听事情,锦心很是用心地活动了一番,回来时对梅落和守在迴风轩里不肯走的琪琪格说,皇上歇在了永寿宫令妃处,皇后在佛堂礼佛,吩咐人没有大事不许吵她。
“这事虽然暂时压下了,但是保不住哪天被翻起来。依奴婢看,两位小主闲暇时也不要一味的窝在屋子里,常去永寿宫走走倒是好的。”锦心暗示。
这次琪琪格倒是聪明起来了,马上懂了锦心的话,果然第二天开始她就向令妃靠近,最后终于借着令妃的力量翻了身,这是后话。
“小主,奴婢知道您心地实诚,又是热心肠。可是奴婢还是要说一句,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啊!”琪琪格走后,晚间休息时,锦心严肃地劝说梅落,并对她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评,把梅落说的都快缩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是啊小主。在这里谁不是以自己为先,凡事先保全自己的?偏您跟人不同。”墨兰也跟锦心同声共气。
“好了,我知道错了。”梅落求饶。她也赞同锦心她们的话,只是一看见琪琪格,再想到这个小姑娘远离家乡,独自煎熬她就忍不住御姐性格爆发,就想保护怜惜她,把自己早已到了这个时代的事忘光了。
锦心见好就收,帮着掖好了被角才出去了,坐在屋子里想着什么,直到天黑,她才吩咐了墨兰墨竹几句,又看了看无所事事的墨菊和木槿两人,这才悄悄离开迴风轩向景祺阁方向走去。
多贵人虽然没有告成状,但是她也没有轻易放过琪琪格,终于在某天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吩咐身边的宫女芽儿狠狠赏了琪琪格几记耳光。至于梅落,一来说错话的毕竟不是她,再来,梅落似乎从那次后要么不出门,但凡出门总有人陪着。时间久了,再听说梅落在帮令妃给九公主和十四阿哥做事,多贵人也不敢随意冒犯,事情也就过去了。
琪琪格受了那几巴掌,倒是难得地没有发作,只是在梅落给她上药时冷冷地说了句:“这个亏,我哈布日琪琪格记下了。”
天气渐暖的时候,皇太后起驾往五台山清修去了,随行的是舒妃,由皇上亲自指定的,乌拉那拉氏也没办法,只看着笑颜如花的令妃暗自咬牙。
梅落前段时间想起来抱枕和布娃娃这两种东西,一时兴起做了玩玩,不想那天在园子里被十四阿哥小娃娃看到了,死活要,还一直跟到了迴风轩里不肯走。
梅落看这粉娃娃可爱的很,但又忌于后宫各种阴谋诡计,便当场教了十四阿哥的随身嬷嬷们,让她们自己回去做。没想到十四阿哥不知怎的就只爱梅落做的,别人做的都不要,还嘟着粉粉的小嘴巴说别人做的都臭臭,姐姐做的才香香。
令妃无奈又好笑,便时常接了梅落去永寿宫。
第三十六回:莽撞的琪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