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正忙,梅落正闲。
“锦心,你看我是不是有点长胖了?”对着镜子,梅落端详着自己那张清秀无比的瓜子脸。
“哪有啊!还是这巴掌大好不好?”一旁的墨兰拿着木梳给她梳头,闻言探头看了镜子一眼说道。
“奴婢瞧瞧。”锦心走过来,围着梅落转了一圈,摇头:“没有。小主你还是那么瘦,好像都没长肉似的。这么瘦可不行,将来……”锦心忽然住了口,笑着瞄了一眼正在看着镜中自己臭美的梅落。
梅落嘟起了嘴。“锦心。”拉长了声调,梅落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呀,根本不想留在这里,只想出宫。”
“知道。”锦心和墨兰墨竹齐声回答。“就你那芝麻大的心眼,谁看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要是想留下,怎么会放弃到手的机会?要是想往上爬,怎么会把自己锁在这个冷清的角落里?若说以前锦心等人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和想法,这半年下来,早就摸透了。
懒散,不喜欢出风头,凡事都爱躲着走。但是又热心,爱帮助别人,帮了还会说自己不是真心想帮,只是顺手而已。也会看眼色懂进退,容易被人欺负,但是她大多都能忍,忍无可忍时,她也会牙尖嘴利地毒舌,甚至会想着怎么去坑别人。
总而言之,这位小主就是个矛盾体。
“小主子,外面有人要见你。”小路子一溜烟地跑到门口禀报。
“是谁啊?”
“是庄美人。”
“怎不让人进来呢?”梅落急忙要站起来,不提防墨兰正在给她梳头,被拉了下头发,疼的她“嘶”了一声。墨兰赶忙跪下,口称“奴婢该死。”梅落拉起她:“是我自己心太急了,怪你什么呢!”一边吩咐小路子把人请进来。
小路子绞着手,面带为难:“小主,不是奴才不让进,是她不肯进来啊!”他很殷勤地让了,可是那个庄美人一脸地纠结表情,说什么也不肯进来,他只好让幺儿陪着,自己快快地跑过来回禀。
“这个蒙古小妞还真是倔。”梅落有些好笑,“锦心,你先去替我招呼着,我马上来。对了,一定要留住她。”
锦心点头应了。墨兰一边快手快脚地帮她绾发,一边不解地问:“那个庄美人不是前阵子来找过小主麻烦的吗?怎么这会又来?小主干嘛还留她?”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不同昨啦!”梅落哈哈笑,伸手勾了下墨兰的小下巴,笑嘻嘻地道:“小主我人品好啊,宿仇也能变朋友。妞,来给你主子我笑一个!”
墨兰没好气地笑:“小主你又调戏人家了!”说着绾好了最后一缕长发,挑起插戴来。
在家不用戴旗头,梅落又是个不惯拘束的,看墨兰在盒子里翻找,她心里惦记着门外的琪琪格,便随手拿了支嵌蓝亮银梅花簪子别上,又由着墨兰给她簪了朵绢花,忙忙地就要往外跑。
“小主你急啥啊?大衣服还没穿上呢,万一冻着奴婢可怎么交代啊?”
梅落心急要走,也没注意她说话,只是笑着道:“有美当前,我怎么能不快点相迎?那不是唐突佳人了么?”
一边说一边跑出去了,留下墨兰原地翻白眼:爱美,奴婢能理解。可您一个女人不爱美男爱美女,奴婢真心不理解。
琪琪格穿着一身粉红旗装在迴风舞雪轩门前踱步,神色忸怩,又带着紧张。这个性格爽朗的草原女儿似乎偏爱红色,也配的起红色。只可惜她这辈子只能是个妾,做不了正室,永远都只能穿浅红粉红,那鲜艳的正红她只能仰望着。
梅落踏出门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琪琪格的红,第一个想法就是为她叹息。
“都是我不好,怠慢贵客了。”
梅落哈哈笑着迎上去,一把拽住偷眼看见她来,不好意思想要走的琪琪格,“美人临门,怎好不进去坐坐就走?这不是寒碜我吗?”
琪琪格见她不撒手,明白她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豪爽兴起,顿时把那羞涩忸怩丢到一旁,反手拉住梅落的手,皱着娇俏的鼻子故作姿态道:“谁叫你磨磨唧唧这么半天的。我等累了,先回去了!”
“是是是,都是小的不是。美人大人大量,好歹原谅些。”梅落喜欢她这性子,便故意做低服小,伸出一只胳膊递给琪琪格:“来,小的扶着你走。”
“瞧你这么小心贴意的,我就给你个面子罢。好好扶着。”琪琪格果然扶着梅落的胳膊大模大样地往屋里去,身后是看呆了眼的小路子和幺儿。
“这,这是我们的小主子吗?”这也太亲切太不像主子了!小路子拽着袖子擦了擦眼,不可置信地看看锦心,又看看幺儿。
锦心笑着摇头,抬手打了下小路子:“发什么呆!那不是我们小主能是谁啊?”
“像姐姐。”幺儿在一旁喃喃自语。锦心听的好气又好笑,知道幺儿这是想起亲人了,也没去责难他,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头,叫小路子跟他一起看好院门。
“我说,你这屋子里就这么点东西啊?真是寒酸!明儿去我那里,看得上眼的随你捡。”逛了一圈迴风舞雪轩,琪琪格捧着梅落亲手端上的热茶,撇嘴问。
“哎,我哪能跟你比?你是身份尊贵的满蒙贵族,是喀尔沁大草原上的花儿。我呢,就是个汉军旗的,连下五旗都挨不着边,拿什么比?你这不是存心气我嘛!”尤其她还是个冒牌货——梅落喝着茶,没好气地瞪她。
琪琪格这才想起自己似乎犯了揭人疮疤之嫌,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梅落只是随口说说,并没那个小心思,见她如此,便转了话头。
“你这雪白的皮肤,倒衬得这身衣裳更好看了。人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依我看,这衣服倒是要靠你来穿着才显出好看来。真不亏了是会走动的草原之花。”
琪琪格抬眼看她,脸色黯淡下来。“可惜我辜负了阿布额吉的愿望。”
“琪琪格你听我说,”梅落放下茶碗,挪到琪琪格身边,又挥手示意锦心带墨兰她们下去。锦心会意,索性自己出了门站在外头一米多远的地方守着,以防在外面玩的墨菊木槿突然回来闯进去。
“你的阿布额吉肯定不会想到你在这儿过的不好,要是他们知道,肯定会后悔把你送来。”梅落有些笨拙地劝解。
“是吗?阿布额吉真的不会怪我?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没拢住大清皇帝的心,给喀尔沁草原带去福音?”琪琪格仰着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满眼希翼地看着梅落,似乎只要梅落点头说是,她就会无条件地相信般。
可怜的孩子!梅落心里叹一声: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小小年纪,本应该在父亲膝前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娃娃,却千里迢迢来到这人地生疏的京城,给那个可以当她爷爷的老家伙做小老婆!乾隆你这条色龙,你这个渣,呀了个呸的!梅落在心里痛骂了一番。
“当然。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孩子的?这会指不定他们会怎么想你呢!所以啊,你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亲人担心你,知道吗?”
“嗯。我听你的。”琪琪格乖巧地点头,澄澈如水的眼睛看着梅落,就像是在看她心底的神,无比尊敬。
额滴个神!梅落后脑勺滴下一滴冷汗,她这是一不小心当了把幼儿园教师吗?
“那个,”琪琪格忽然窘红了脸,犹豫再三才道:“姐姐,昨晚那件事,你……”
“什么事啊?昨晚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梅落挠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琪琪格被她逗的笑了起来,原本紧绷着心也彻底放下了。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梅落靠近琪琪格,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我是来自很远的另一个世界。”
“切!说谎也不找个能哄人的。”琪琪格鄙夷地看着梅落。
屋顶上,随伤风也在心里“切”了一声,看着天空猛翻白眼。
梅落万分委屈:说真话都没人相信,这个世界怎么啦?
第三十四回:其实,我也有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