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来到杭州岫园,云福带着一大队人迎接出来。云启自杀之后,骆柳烟便派云福前去料理岫园,李云喜欢这个园子,不能有一点荒废。
看到包括杭州万记各位掌柜在内这么多人出迎,万李云微微蹙眉。骆柳烟随便寒暄了几句,之说旅途劳顿,让众人暂且散去。众人离开后他不悦地问云福:“我不是吩咐过不要惊动大家吗?”
云福委屈地说:“属下怎敢违背庄主之命,只是庄主的马车万记哪个不识,这一路早有消息传来。”
进入内堂,云福立刻安排为两位庄主沐浴更衣,之后奉上精致酒菜,饭后又端上糖水甜点。看到荷花糕和荷叶羹,万李云怔住了。骆柳烟解释说:“你那时不是问云启要了烹制方法,因为园子里的人全换了,我便抄了一份给云福带来,让咱们的厨子照着试做,你尝尝味道如何?”
“园子里原先的所有人都~~”万李云黯然地问。
骆柳烟点了点头。
“当时还不如尽数散了他们,或许还保得性命。尚宛儿曾说,他特地让云启留下,是希望我能看在他情面上照顾云启,让他在此养老。谁知他心念一动,这么多人便为之送命。”万李云放下荷花羹,倦倦地说:“我累了。”
骆柳烟忙站起来说:“我陪你回去休息。”
万李云嘴里说累,却并不回屋躺着。岫园外有大湖十面风荷,园内还有小湖,亦是盛开着半湖荷花。万李云走进专为赏荷延伸入湖心而建的小亭,趴在栏杆上俯下身玩弄着荷叶上的水珠。
“云,不是说累了?躺我怀里歇着。”骆柳烟伸手去拉他。
“大热天的!”万李云头也没回,继续玩荷叶。
“热?”骆柳烟跳起来从背后满满地抱住万李云。“热吗?”他施展九天神功发出一阵寒气,万李云连打几个哆嗦,扭头笑着说:“别闹!”
“就要闹!”骆柳烟张口去咬万李云的耳朵。“柳烟的怀抱总是这么舒服。”万李云哼哼着。
“那刚才还嫌冷嫌热的?”
“刚才我嫌冷嫌热了?”万李云竟是一脸茫然。
“云!”骆柳烟欲言又止,李云他似乎完全心不在焉啊。
“烟,我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说你累了。要回屋休息吗?”
“不要,这样很舒服,很好。”万李云闭上双眼。周围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许多,两朵荷花在风中摇曳着相遇,一只青蛙突然从荷叶上跳下去,一枚花瓣悄然落下惊得小鱼儿迅速游离。
“云,我恨尚宛儿!”骆柳烟充满愤懑的话语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他害我们分离那么久,害你受那么多苦。云,你不要姑息他!他不值得你牵挂!”
万李云睁开眼,拉起骆柳烟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幽幽地说:“烟,我有点~~恨不起来他!于公于私,我都该恨他,可是我恨不起来。”
“不恨便不恨,忘了他。”
“也有点~~忘不了。”万李云的声音几不可闻。
骆柳烟将手抽出,推开万李云站起来,默默地望着一湖荷花。一阵莫名的风突然旋起,无数荷花纷纷凋落。
“烟!花是无辜的!”万李云叹息地说。
“我不是小气,也不是吃醋!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你太让我为难了!我做不到!”骆柳烟愤愤地一扬手,修长硕大的荷花花瓣升腾起来,片片碎裂,变成一团粉雾。他伸手一揽,粉雾尽数飞入他的双掌,待掌心打开,霍然又是一朵盛放如莲花宝座般完美的荷花。
“还给你!你的荷花!”他恼怒地将荷花置于万李云手中,然而以他真气凝结的花朵,离开他手掌的瞬间便化成一堆齑粉。
万李云将花粉撒入湖中,两人各自望着湖水一时无言。
“对不起,烟!”终于是万李云先打破沉默。“我只是不忍心~~我不想看到他那样的结局。那不全是他的错!烟,帮帮他!别恨他,他不值得你恨,他是个可怜人!”万李云伸出双臂抱住骆柳烟,恳求地望着他。“烟,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再听我一次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这般任性了,只此一次。求你!”
“你为他求我?你可以直接命令我!命令我做你要求我做的任何事!我绝不会违抗你的命令。”骆柳烟心头一阵揪痛,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烟!其实我不见得真能为他做什么,我们没有遮天蔽日翻云覆雨的能力。但是我想尽力为他做点什么,这样将来我心里不会有悔憾。”万李云依然是恳求的语调。“烟,他救过我的命,要是没他,哪有咱们今日。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忘记了?你也说过要报答他,就算是我们对他的报答,好吗?”
“你也说过虽然他救过你,但他若是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会姑息他。”骆柳烟扭过头,避开万李云的视线。
万李云缓缓松开手离开骆柳烟的身体,哀伤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求你,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求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拒绝我的请求。烟,我回屋了,真的很累了。”
万李云踏上通往岸边的曲桥,骆柳烟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又停住了,看着他憔悴的身影在两侧荷叶的掩映中渐行渐远。
老五担心地唤了一声“公子”,万李云抬起头漠然地问:“你会帮我吗?”
他二人的对话老五自然早已听在耳中。老五低下头轻声说:“请公子三思。”
“你也不帮我?是啊,你们都不帮我,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我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了!我全心依赖你们,因而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我仰仗着你们的慈悲,却自以为高高在上。”万李云一脸悲凄。
老五猛地跪下决然说到:“老五只是请公子三思,但得公子一声令下,刀山火海老五在所不辞。”
万李云凄然一笑。“谢谢你,但只是你我二人没什么用处。”
老五想了想又说:“云爷也是希望公子冷静思考,若公子心意已决,云爷又怎会袖手旁观。”
万李云回头看了一眼湖心亭,骆柳烟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是太难为他了吗?难道不应该毫不犹豫地为所爱之人做一切吗?这三个月与尚宛儿的相处令他不能忍受吗?他会觉得这是自己对他感情的背离吗?
万李云呆呆地望着亭中人,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等他。老五在一旁看得着急,心里直呼:云爷,您快点过来啊,别傻站着了。
骆柳烟突然动了,而万李云也似突然清醒,甩下老五朝居所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骆柳烟倏地出现在他眼前,一把拦住他。“云,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你这事情做得不对。”
“我不管对错,我不管后果,我就是不要将来后悔。”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皇上!”
“我那时为你出宫便对得起皇上?”
“那是两码事!”
“他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威胁,我只是想保他的命!”
“云,你这样做真的是错的,大错特错!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做错事而不阻拦你。”
万李云咬牙说:“你要怕被牵连,就离开我,离我远远的!”
万李云说完绕开骆柳烟的身体便往前走,骆柳烟一把拽住他,怒喝道:“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你怎么能叫我离开!”
万李云亦怒道:“那怎么办!我要犯弥天大错了,怎么能牵连你这位忠君为国的大英雄豪杰!你应该大义灭亲才对,更能流芳百世!”
骆柳烟还从来没有对万李云有过这么强硬的态度,只喊了那么一句自己先软了下来,他无奈地叹口气,揽住万李云的双肩柔声说:“云,忠君为国是你教我的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是你教我的啊!难道是我错了?再着,你觉得我们谈的事情这样在园子里扯着嗓子喊合适吗?”
“我没有说你错,我承认是我错。但我明知是错,我还要去做。”万李云此时也收敛了怒气控制住情绪,疲倦地说:“我不想跟你吵架,烟,我们从来没有吵过,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不是!我们不是吵架,只是对某件事的看法发生了些争执!我们怎么会吵架?”骆柳烟连连摇头。
“发生争执怎么解决?”
“当然还是你说了算!”骆柳烟闷闷地说。
“我的烟啊!”万李云拥住骆柳烟的腰,靠在他怀中心满意足。
骆柳烟长长叹了口气。“我后悔死了。”
“怎么了?”
“我不如一早便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又显得自己大度,又不会气着你。”
“烟,又让你委屈自己了,是挺为难你的。”此刻万李云反倒过意不去。
“为你做任何事都不会委屈,都心甘情愿。”骆柳烟微笑着说。
“少来!那刚才还气我!这会又花言巧语!”
“呃~~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啊,怎么我又说错了?”骆柳烟挠挠头。
第202章: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