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一见得顾姝下了马车，议论声便已更大了，当然更多的，自然是揪着她问今日的粥呢。
顾姝目光环视过众人，一开口，声音平和却极叫人安心：“粥就在我身后的马车里，马上便派给诸位！”
她顿了顿，意识到众人情绪平静了许多，这才又开了口：“再者，我是将军的嫡女，闺名顾姝。来此处也是想为诸位出一份力。”
这一番话说得敞亮又大气。难民听罢纷纷赞赏，方才躁动的情绪也瞬间平复了下来。
顾姝便又上前了几步，引导着难民们退后，以便他们放粥。
日头渐渐升起，照亮了城外的难民。
彼时躁动声早已停歇，他们已排成了长队，秩序井然地往前走着。
而队伍最前端，顾姝已搭好了桌台，放上了粥与馒头，与弄蝶一同向难民分发着。
不远处，赵瑾静静看着这一切，黑眸中涌现了几分温和。
萨耶尔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目光望去，不由得笑了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温柔道：“啧，小王就说，顾姑娘是个做实事的人。”
赵瑾不置可否。
顾姝向来聪慧能干，他自然是知道的。
男人的再次放在那面容清丽的女子身上，一缕柔情缱绻而过，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粗犷的男音却打破这分美好：“这什么东西！究竟是粥还是水啊！”
赵瑾皱眉望去，只见队伍前方，一个彪形大汉已扔了顾姝送上前的馒头。
赵瑾黑眸情绪微动，这男人声音，有些耳熟。
彼时，被男人当着面扔了馒头的顾姝，两弯细眉也已蹙紧。
她抬眸看向那男人。
这男人的声音她是听过的，也就是在刚刚，带头说官府派个姑娘来派粮的人，就是他。
“老子就不信，皇帝老儿给的赈灾款，就够你们搞出这些米汤来！”
咣啷一声，那男人竟已摔了自己手中的碗。
他一扭头，冲着身后的难民便大声嚷道：“当朝的官员最喜欢搜刮民脂民膏，肯定是他们把救济他们的灾粮食给扣下了！——那是我们的粮，我们的命啊！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怎么能让他们这般克扣呢！”
男人的话极具煽动力，难民中已有不少人开始附和他：“不能！”
“交出我们的粮！”
顾姝听着他们尖利的声音，眉心又是一拧。
视线向众人望去，只见他们越吼，情绪便越激动，一个个脚步也跟着往前涌，仿佛是要冲上来砸了她这摊子！
她素手攥紧，视线却忽然凝在了难民的脚上。
彼时正是盛夏，难民们都穿着破洞的草鞋，几根脚趾都暴露在了外头。
而在这一堆草鞋中，却混进了几双八成新的黑靴。
顺着这几双黑靴望上去，顾姝便又见着了那男人的脸。同样穿着黑靴的二人跟着男人左右，此时也大声嚷嚷着：“咱们不能被这群贪官蛊惑了！他们拿着我们赈灾的银子，去吃喝玩乐！他们根本不是个东西！”
难民也纷纷重复着他这话。
一时群情激昂，作势要冲上来打顾姝。
弄蝶忙护着顾姝往后撤退，小脸已气得通红，怒瞪着这一群人便忍不住骂道：“你们信口胡诌！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你们道是这时候还想狡辩吗！”
那男人恼羞成怒，抡起拳头便要向弄蝶打来。
顾姝急忙护住了弄蝶，闭眼间，只觉一阵拳风猛地刮过她的耳畔。
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感受到。
顾姝缓缓睁开眼，只见赵瑾已攥住了男人的拳头，眼眸森冷至极。
他一言不发，拽着男人的手腕已往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