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西门豹最恨两个人,一个就是幻扇书生,另一个便是飘香剑客。然而,这两个人却同时与他的女儿有着那不解的情缘,西门豹也正想利用这一点,除掉自己眼中这两颗“钉子”。
西门豹燃起了冷星月房间里的一盏油灯,火光的闪动,让室内的一切的物品都显得晃动。冷星月的房间陈设的很简单,她不同于其她富家女子,整日挂着那华美的珠宝,来炫耀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室内挂满装饰,显得自己富贵尊雅,她的房间布置简单,就一幅画挂在墙壁上。
画像中的人是一位娴静的女子,那位女子想必在冷星月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不然的话,那幅画不会一尘不染地高高悬着。
西门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幅画像面前,眸视着那画像中的人,他的眸子突然迸发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神色,有忧郁,有怅然,但还有一种让人听了会觉诧异的情感,那便是一种怜爱。
西门豹对自己女儿都没有过一丝疼爱之意,他又怎会对画中的那位姑娘有着那般纷繁的情感呢?
西门豹缓缓地将手扶于那幅画像上,轻轻地拍了拍画,画也随之慢慢地动了动,再看画中的人,她仿佛也在动,也许她真的复活了,再仔细一看,那人的样貌极象冷星月,但那个人的确是一个不再存活于世的人,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冷星月,而是冷星月的母亲,一位死了很久很久的人。
天下间,或许不存在某一个绝对无情的人。西门豹的无情,只是因为他太热衷于自己的名声,地位与他那贪婪的胃口。当宁谧归于夜晚,每一位人似乎都渴求于一种天伦之乐。
西门豹缓缓地走近了静躺在床上的冷星月,坐在了她的床边,望着冷星月那惨白不堪的脸庞,蓬乱的头发,一时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
但西门豹对人的爱,哪怕是对自己至亲至近人的爱,都是会叫人所怀疑的,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用真心去呵护一个人。他所有的爱或许都只是一种虚情假意的做作表现,要么就是喟然长叹于自己热衷的那团霸业自私的一种爱。
他轻轻地为女儿折了折被子,他现在很渴求冷星月可以赶快地醒过来,因为自己有着那好多的疑问想问她,和一些冷星月所不知道的事情想要告诉她。
夜凉似水,一灯如豆。
在西门豹的生命中,他做了那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此刻,在这静谧的夜中,他并不是在忏悔着他的过去,而是在展望着他那想成为一方枭雄的未来。
西门豹整夜未寝,就是想让冷星月醒来看到自己始终在守护着她,让她体会到那么一点点父爱。西门豹做人很虚伪,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是那么的做作,西门豹在外的名声却并不是很狼籍。一个很会敷衍自己罪行的人是很可怕的,但冷星月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正在被自己的父亲所利用,被自己本应是最亲近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水,水……”
晨光熹微,雾色未尽,启明星闪闪,依旧逗留在空中。
冷星月的嘴角在蠕动,见她那干涩的嘴唇,就可以看得出她现在很憔悴,急于水的滋润,西门豹在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冷星月那苍而无力的声音。
西门豹本是一位对谁都漠不关心的人,可他此刻竟变得体贴起来,这是对自己的翻然悔悟,还是他在别有用心地在筹谋另一件事情呢?
当冷星月睁大了她的双眼的时候,每一次她都会下意识的想起云萧逸或是黎月雏,可是这次,她竟然想到了对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爹来,可能是因为她看到西门豹手中端着杯水,正用很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缘故吧。
自冷星月记事以来,冷星月就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更严重讲地讲,她感觉自己的家还没有云萧逸,黎月雏两人所整日厮杀的江湖温暖。而今日竟看到父亲那存有亲情的眸子,对自己体贴的眼神,这种体贴也许冷星月等待了好久好久……她真的以为自己沉浸于梦中,可她现在所触摸到的确是实实在在父亲的手臂。
冷星月觉得很温暖,不同于与云萧逸在一起的温暖。
冷星月觉得很感动,更不同于被黎月雏相救时的感动。
在这个世上,我们最亲近,对我们最关心的人往往会被我们所忽视,但一个对我们平常很冷淡,但突然之间,又变得象很在乎我们的人,我们却会把那样的爱永埋于心。
冷星月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那分激动,泪水涓涌般地夺眶而出,不禁大声道:“阿爹!”
象是骨肉分离多年蓦然相见的场面,但在冷星月心中,此刻又何尝不是那般情境。冷星月期待于这种父爱不知期待了多少年,当西门豹抱着自己的那一瞬间,冷星月那冰冻甚久的心在骤然之间融化。
冷星月不再计较从前西门豹到底对自己有多么冷淡,她只想能够保留着这永恒的一瞬。象孤帆找到了港湾,永远能逗留在父亲的怀中,享受那种温暖,感受那般体贴。
冷星月是单纯的,但西门豹却是谙达世情的老江湖。他若想笑,可以不明不白,无所顾忌地狂笑,他若想哭,也同样能瞬间哭的撕心裂肺。
冷星月泣声不绝,道:“阿爹,您怎么会在这儿?”
西门豹轻抚着冷星月,看着她那苍如白纸的面容,显出几分哀伤,道:“女儿,你怎么样了?”
由于冷星月并不知道西门豹已经发现自己偷拿了寒刀图的事情,所以在面对西门豹刚才的问题时,她显得有些犹豫。她怕西门豹知道自己擅自闯入了藏书阁后,顿时又会勃然大怒,对自己呵斥厉骂。
冷星月看着西门豹那从未有过的慈祥,体会着他给予自己的那分未曾有过的体贴,陡然之间,她后悔当初的抉择,她甚至感到有种罪恶感,瞒着阿爹去偷寒刀图是对西门豹的一种背叛。
西门豹看到冷星月那慌慌张张,话到嘴边又止,关心地问道:“好女儿,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就对阿爹讲。”
冷星月对西门豹这种温情显得有些不适应,更确切地来讲,西门豹越是这样,冷星月越觉得自己心里越不是滋味。她更害怕说出实情等同于蹂躏了这分亲情,把此刻这享和的氛围弄得百孔千疮。但冷星月却不会说谎,目前,冷星月的内心如烧开的沸水,起起荡荡,矛盾重重。
冷星月道:“阿爹,对不起。”
西门豹故作疑惑,问道:“怎么?”
冷星月还是迟迟不语,也许,这般场景已是西门豹所预料之中的了,他并没有强逼着冷星月说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向自己说对不起。
西门豹露出淡淡微笑,亲切和蔼。
冷星月闪动着泛泛泪花,一筹莫展。
甚久,甚久,沉默依旧。
晨风习习,唤来阵阵鸟啼,晨雾弥漫,缭绕于大千之间。寒宫骤然之间变得不再冷淡,万物的苏醒,让这里生机盎然。
西门豹从冷星月的身旁缓缓起身,轻轻地漫步到墙上的那幅画像旁边,见西门豹背对着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冷星月也放松了自己的心情,但是,心中所余留的那分畏惧,依旧按捺于她的内心,不能将真相说出来。
西门豹大叹口气,那声叹息,冷星月听的甚是清晰。
西门豹道:“好女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无论你做了什么事,爹这次都不会怪你。”
冷星月听后,甚是感动。她觉得西门豹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以前是那么的严厉,根本就不允许自己犯下半点儿的错误,可今天,他表现出的那种通情达理,简直叫自己无法接受。
冷星月依然吞吞吐吐,说道:“我,我……”
西门豹连声又打断了冷星月的话,道:“是阿爹以前不好,是阿爹以前不通人情,忽视了你太多的想法,是爹以前对不住你,但我现在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对你爱答不理了,我今后会对你好,尽量地去补偿这十几年阿爹对你的亏欠,希望你也别对阿爹这么陌生了!”
冷星月根本不曾想过阿爹会对自己作任何补偿,与阿爹对自己这十几年的亏欠。她只希望阿爹能够通改前非,不再热衷于名与利地追求,做那些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能和自己共享天伦之乐,这也是对死去的母亲在天之灵最深的慰藉。
冷星月道:“阿爹,对不起,我自作主张闯入了您的藏书阁。”
西门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听了冷星月的话,还是骤然一惊,道:“什么?”不过,西门豹并没有动怒。
西门豹的一惊,不禁也使冷星月为之一颤,对阿爹的那种恐惧再次地油然而生,冷星月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又重复了一遍。
西门豹听后,渐缓地走近了冷星月,他此刻轻轻地搂住了冷星月,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再次告诉她,自己真的是变了,变得与那些江湖纷争相比,自己更注重这分亲情,更在乎自己的女儿。
西门豹道:“不要怕,爹不怪你。”说完,冷星月诧异,西门豹继续道:“都怪阿爹不好,在那里布下了那么多的机关,是阿爹害你受如此重的伤。”
冷星月听后,不由自主地大声说道:“不,是女儿不对,擅自闯入了藏书阁。”
说开了一切,都化为了平淡。
西门豹不语,冷星月却被今日的阿爹感动的无以言表,也不禁疑云满布,盘爬在自己的内心之中,心中暗忖道:“阿爹今日为何如此异常,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怪我独闯藏书阁,反而责备自己暗设机关,使自己受伤。怎么?他为什么不问我要以身犯险,进入藏书阁,难道他对那张寒刀图一点儿都不在意?不,绝不可能,若他不在意,阿爹就不会将那张寒刀图保存的那么隐秘了。”
但,冷星月无论怎样去想,自己身上的伤到底有多么的重,只要能与阿爹冰释前嫌,一切在自己的眼中都已不重要了。冷星月不禁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此刻的场景,也成了自己从未想过的温馨。
冷星月道:“阿爹,您真的肯原谅我,您真的不计较这次我犯的错误?”
第023章:倩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