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担心过,如果王英失去了一条胳膊,自己还可不可以自作主张地把青杏许配过去,可是刚刚看见青杏进来禀报时完全一副护着家人的神情,和现在看着王英的眼神,苏愈倾就知道这两个人是真心相爱了。
真心很少,她要在自己真的挂了之前成全。
“王英甘愿受罚!”
“没有半点怨言?”苏愈倾微微笑着,看的文钰一阵难过,他可以想象,如果是平日,这个即将使坏的女人将会是如何俏皮灵动的神色。
“王英绝无怨言!”
“那好。”苏愈倾对着青杏招招手,“杏儿,你过来。”
青杏愣愣地走过去:“小姐。”
苏愈倾看着青杏温柔地笑了笑,对着王英道:“我这两个小丫鬟,我心里一直都当她们是我妹妹。王英,今日我就罚你照顾我青杏妹妹一辈子,你可认罚?”
青杏愣了,王英傻了。
这算是什么惩罚?
苏愈倾忍着笑,严肃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愿意了?”
“不是,小人愿意!”王英赶紧回答,“只是,王英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配不上青杏这么好的姑娘。”
“杏儿,今天我就做主把你许配给王英,你可愿意?”
青杏几天以来都没有什么血色和精神的小脸终于红了起来:“青杏不愿意,青杏要照顾小姐一辈子。”
“好了。”文钰听着苏愈倾的话,总有一种她在交代后事的错觉,不由得心中烦闷,起身道,“你快歇歇,自己什么身子,还操心这些事情。等你好了,亲自给青杏准备嫁妆,把她嫁到我府上来!”
绿竹半是为青杏欢喜,半是为苏愈倾心疼,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上前拉着青杏:“你也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现在我在这伺候着,你快去睡一会儿,晚上说不得有什么事情,小姐这里少不得人。”
青杏和王英一起出去了,苏愈倾却还没歇着的意思,拉着绿竹的手道:“青杏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我现在就是担心你。”
绿竹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温声道:“小姐你要是真的心疼绿竹,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就算是七日之期到了,小姐你也得自己挺住了等南家主来。若是你走了,绿竹立即就自尽随你去,所以小姐你要是心疼绿竹,就好好养着!”
苏愈倾听得鼻子一酸,强自忍着,道:“好好地受什么你死我活的,你家小姐我命硬,阎王爷小鬼都不敢收。”
可不是不敢收,从现代把她硬是给拽过来塞进了苏素的身体里,要是自己见着阎王,定要把他胡子揪下来。
苏愈倾胡乱想着,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那边却是文琂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二哥,皇嫂怎么样了。”
“你怎么来了?”文钰几日几夜没有好好休息,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的样子,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谁告诉你的。”
“二哥你居然连我都瞒着。”文琂看了看苏愈倾,特意放轻了声音,“要不是我去了趟万达碰见南以晴,到现在都蒙在鼓里。皇嫂到底如何了。”
“南以晴应该告诉你了吧?”文钰的声音透着无力,“就是你听到看到的样子。”
“南启人的手笔?”
“恩。”文钰点点头,“宫里边有什么动静吗?”
“老样子。”文琂耸耸肩,“没听说出什么事。你放心吧,我留心着呢。”
这边两个人刚刚说了几句话,苏愈倾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噗的便吐出一口血来,接着便昏迷了过去。
“苏素!”文钰失声叫道,看着被子上那一滩黑色的血迹,心在直线下坠,“你给我挺住,挺住!文琂,快去找南以晴,带她出城去接南老前辈!”
文琂正要往外跑去接人,就听门外远远传来一声,声如洪钟,底气十足。显然人还没有走近,声音是用了内力传过来的:“阿晴说七日为期,小娃娃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好强劲的功夫!文钰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了一句,看来南家之所以可以百年基业稳稳立足,靠的也不仅是医术高超啊!
文钰起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一躬,也用了内力传声道:“还请前辈出手相救。”
“这个小娃娃身手不错。”
眨眼间,南晟人已经到了苏愈倾院子中,万人敬仰的太子爷在他口中,也变成了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不过南晟是老年得女,已是过了半百之人,文钰在他眼中,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恩,守卫森严,治家有道,不错,不错。”
院子里几个丫鬟都有些傻眼,他……他在对太子爷评头品足?
文钰却是一直好脾气地笑着:“前辈好眼力、好功力,还请前辈出手相救,文钰感激不尽。”
南晟看了看文钰,毫无以势压人的意思,心中不由得赞赏几分。这才双手抱拳施了个江湖之礼:“南家家主南晟,见过太子殿下。”
“前辈快快请起。”文钰赶紧扶南晟起来,引着他进屋道,“中毒的是我发妻,还请前辈相救。”
文钰这句话说得极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是什么样的话,这是关心则乱,一旁的文琂却是听得明白,不由得深深看了文钰一眼。
此时此刻的文钰也顾及不到文琂那些小动作了,只着急地看着近前给苏愈倾切脉诊看的南晟:“前辈,如何?”
南晟却也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些旧人,在和自己多年不联系以后,竟都是宝刀不老:“这毒,别说以晴年纪小不识得此毒,就算老夫认识,解毒怕是也要费些功夫。”
“前辈的意思,您知道这是什么毒,只是不得解?”文钰口气有些着急,一旁绿竹已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南晟眉头紧锁,瞟了一眼苏愈倾刚刚吐出来的暗色血迹上:“这血水是太子妃刚刚吐出来的?”
“是。”文钰脸色严肃起来,“有何不妥之处?”
“难道以晴给她服了清毒散?!”难得南晟平静的目光也有了一丝颤动,“这小丫头给我信中竟未提起此事,想来是怕我责怪她偷了家里的药,只是这样一来,解毒怕是要更复杂了。你们快些按这个药方抓药去!”
一句话,所有人表情都木在了脸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刚刚去熬的药不能解毒?难道无药可救了?
南晟却也没时间跟众人解释,只刷刷几笔写了个方子出来,一边候着的太医赶紧拿了方子去熬药。
说话间,文琂已经带了南以晴过来,南以晴进门就开始喊:“爹,为什么不能吃清毒散?我师父没事吧?爹我跟你说啊,她对我有师徒之情相助之恩,你一定要救活她。”
“你还好意思说?”南晟看见南以晴就开始吹胡子瞪眼,一点刚刚淡定的大侠风范都没有了,“要不是你医术不精,会导致现在这个情况?!”
“爹,你什么意思?”南以晴瞪着眼睛看南晟,一张小脸拧巴着皱了起来,眼眶一红就要哭。
“我的意思就是,现在我只能保住她性命,真的要把这毒解了,你爹我也要费一番功夫,好好研究研究才行!”南晟又瞪了南以晴一眼,才转头看向文钰,深深一躬,“还请殿下恕罪,小女医术不精,给太子妃误用了清毒散,她只知这清毒散可解天下百毒,却不知道太子妃所中之毒,恰好是为了克制清毒散而制。”
“前辈刚刚说,您能保住素素性命,还请前辈全力救治。”文钰脸色还算淡定,可是声音却实实在在泄露了他的担忧。
“南某自当尽力。”南晟走到苏愈倾面前看了看,“还请诸位外间请,太子妃需要休息。”
于是文钰只留了绿竹和思烟照顾苏愈倾,一众人到了外间,文钰示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才开口问道:“南前辈可知这毒,出自谁人之手?”
“知道。”南晟看了南以晴一眼,才道,“这也是一段陈年往事,当年我还有个师兄,也是师从家父,师兄生性偏执,又古怪多变,谁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且最不喜欢墨守成规,却悟性极高,是我们众位师兄弟中最有成就的一个。”
“只后来与我心生嫌隙,觉得我爹对他并没有教授全部,一心与我一争高下。他的毒学的好,我的医学的好,我研制了解百毒的清毒散,他便研制了这种专门与我相生相克的毒。后来他差点毒死了人,被我爹逐出师门,然而这毒的解药南某却是一直不得解。”
南以晴脸色白了白:“爹,那我师父岂不是危险。”
“为了解他这个毒,我研究了半辈子,本来费些功夫倒是还有解毒的可能的,却不想你这丫头提前给人家吃了清毒散,现在两者在太子妃体内相斗,如不是她坚定,怕是早就不行了。”
南以晴听得小脸刷白,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我不管,爹你要救我师父。”
“吃了我给的药,性命一时半会儿是保住了,不过太子妃必须和我回南家。”南晟严肃起来,“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文钰一点都没有犹疑:“等素素身体能经得住车马劳顿,就即刻启程。客房已经收拾妥当,还请老前辈在府上暂住几日。”
“那老夫就叨扰了。”南晟拱拱手,伸手拽南以晴,“跟为父出去!”
“我不!”南以晴瞪眼。
“你敢!”南晟也吹胡子瞪眼。
一老一小互不相让的时候,绿竹从里边跑了出来:“太子殿下,南前辈,小姐她醒了!”
南以晴不和她爹瞪眼睛了,甩开南晟的手就往外跑:“我要先去看看我师父!”
刚刚从里屋出来的几个人,又呼啦啦跑了回去。
苏愈倾已经有些气息奄奄,大有回光返照的意思,看了看文钰:“都在?你们是要开追悼会吗?”
追悼会是什么?一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心情沉重地,顾不得她胡言乱语,只有文钰勉强上前:“你且好好歇着,南晟南前辈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南晟是谁?苏愈倾在心里嘀咕,模模糊糊想起来大概是南以晴的爹,那应该就是医学世家南家的家主了。自己面子真大,连他老人家都出动了。
“多谢南前辈。”苏愈倾咬着牙说话,“你们都不要哭丧着脸,一时半会儿,我死不了。”
南晟一直是事外人的表情,这会儿不由得多看了苏愈倾几眼。这两毒相争的痛苦,别的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这女子竟然还能玩笑着安慰别人,实在难得。
第61章 60命悬一线(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