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已是三年光阴。
三年,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三年,天宇学院依旧,却数百人进入,也有数百人离开。内堂依旧,而李倾幽的传言从沸腾轰动,到浅淡遗忘。
三年,冷家依旧,没有冷倾幽的出现,冷大小姐冷沁婷却退为聚露,再无精进。
三年之间,濮阳瑾不负所望被封为了太子,花安安风光大嫁于柳逸风,纳兰茗雨游玩着慢悠悠的回家,仕蕥只身行走江湖。
三年之间,李倾幽在石洞中毫无动静。
三年之间,岚霏少了一位英明神武的王爷,江湖多了一位阴晴无定的怪人。他行走各处,许多人见过他,却不知他来自哪要去哪。
有人看见他一个人慢慢的在树林里游荡,两眼发直,好像没有灵魂。有人看见他在路面的小摊上吃面,一碗不大的面从日出吃到日落。有人看见他呆呆的靠在树下,有的人看见他在树梢间疾驰。有人看见他抱着一坛酒阳光满脸,有人见他扶着一块石泪流满面。
但更多的,是那人捧着一条普通的青色丝带,或者认真又期待捧着一张画像询问可有见过画上宛如仙女的人,继而,黯然道谢离开。
三年前,百里洛宸在御书房中跪了整整三日……
“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做这个王爷了?”百里洛凌扔下手中的卷轴,拍桌而起。
“请陛下成全。”纵使三天不吃不喝、不移不动,百里洛宸仍端端正正的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三天,第一次开口。
“你!”猛然抬手,黄袍挥动猎猎有声,百里洛凌指着百里洛宸道:“不要王爷,你也不要我们岚霏国,不顾我们这些兄弟了。”
“.…..”
“好好好。”百里洛凌踩着有力的步子走到百里洛宸,居高临下的道:“就算如此,皇叔的仇你也忘记了,父母的仇你也不管了?”
“我……”三天,百里洛宸第一次有动作,微微摇了摇低着的头。
“就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认识不过一年多的女人。”百里洛凌恨道:“你信不信我派人杀了她!”
“皇兄。”百里洛宸微微仰头,似是叹息:“您要怎么杀她呢,找不到啊,我找不到她啊。”
“你……”百里洛凌怔住,多少年了?不,或许是从没有过。
他从没见过百里洛宸露出这般绝望的表情,仿若被挖去双眼、毁去嗓子、拔掉獠牙利爪被困于笼中的凶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只能在蜷缩在无限的狭小中苟延残喘。
不,这样失了神、没了智、丢了心的凶兽,如何当得起“凶兽”之名呢。
“你……”百里洛凌伸出的手颓然落下,脸上凶狠的表情也动容软化:“你就当真认定了她,没有她,你莫不是都不活了么。”无关乎百里洛凌有此一问,只是那死寂的眼眸,望一下,便是千里寒冰、万里荒漠。
了无生机。
“不,她还在。”百里洛宸再次低下了头,喃喃道:她还在,他便不回去死,他要找到她。她若死了,一如黑雾那次一般,追随而去。
“.…..”沉默,寂静的御书房,两个同样俊美傲然的男子,一站一跪,良久。
终于,百里洛凌一声长叹:“哎,罢了罢了。宸王爷不能罢,让你的人替你顶着,直到,你找到你的心。”他不懂情爱,却也知此病无解。
“谢皇兄。”百里洛宸深深的拜下。
“走吧走吧。”百里洛凌一甩黄袍,坐回了书桌前。
默默的起身,默默的出门,默默的离开。
御书房外,另外几位王爷和满景俊、白涵亭齐聚在此,却没有人说话,都担忧的看着紧闭的大门。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丫鬟太监的都尽量收敛自己的言行,不敢触这几位的眉头。
“三哥!”
“宸!”
看见门开,百里洛宸走出来,众人都是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闻声,低着头的百里洛宸停步,抬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我先回府了。”说完,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竟运起身法闪人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好在这时,太监来报,百里洛凌请他们入御书房。
那一夜,宸王爷悄然出府。
可是,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心呢。
将手里厚厚的一摞资料捏的褶皱,抬手一扬,纸片纷飞,百里洛宸仰到在床上,无奈的闭了闭眼。
李倾幽的资料,事无巨细的资料,但是那刻板的语言,怎么能描绘的了她呢,她是那样坚定执着,那样灵动智慧,那样敢爱敢恨,那样,果断狠厉。
这是她宿在摘星客栈的房间,在她之前没人能宿在顶楼,自她之后,他更是连这个房间的收拾整理都是亲力亲为。
因为这里,是他为她所设,因为这里,有他要珍藏的记忆。
窗边,似能看到她在自己的轻唤中回眸,清风吹动秀发轻抚她的脸颊,抚在他的心里。桌旁,似能看到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抬指覆于唇上,话语间尽显睿智。床侧,似能看到她依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眯着眼。
可是,如今,风吹过,味散尽,痕消逝。
半夜惊醒,百里洛宸再觉不出半点温暖幸福,所剩的,只是刻骨的寒冷。
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并未除去的衣服,就这昏黄的月光再看了一眼空寂的房间,百里洛宸从窗口掠了出去。
他已经在天宇的皇城待了一周了,看来,她不在这里。那短短四、五日的最亲密甜美的二人世界,不知她是否已然丢弃,就像,丢弃他这个人一样。
城外,一如那晚。
寂静的夜,墨蓝的天,明亮的月,清冷的风,巨大的石……
所不同的,那靠在石上的人,不再是亲密无间的他们,而是形单影只的他。
或立或坐,或凭或靠,百里洛宸努力了半天,却找不到半点纳纹那晚的感觉。
原来,不是月色撩人,而是人撩人。
仰躺在石头上,双手深深扣入土中。哪怕是对他刀剑相向,哪怕是伸手挖出他的心也好啊,总好过这时时刻刻、不知尽头的凌迟之痛。
天宇学院,捧着一坛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百里洛宸坐在树枝上,周身酒气肆意,一如那晚醉酒的她扑在他的身上。
可是那火热的感觉却迟迟没有,他甚至连身体都无法温暖,有任何去唤醒那冷冻成冰的心。
原来,不是酒香醉人,而是人自醉。
“啪——”扬手将一个空了的酒坛扔在地上:这是第几坛了呢。晃了晃微沉的脑袋,百里洛宸摸索着储物戒,准备再取出一坛。
突然手上动作一顿,他抬眼,死寂的眸子星光闪闪,伸出手臂似乎要抓住什么,却是中心不稳从树上栽了下来。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百里洛宸不管不顾的张这手向前跑,嘴上喃喃的念叨:“幽,幽你来了,别躲我啊,我知道你来了。”
“他醉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司徒娄彻看着像个疯子一样乱跑的百里洛宸,叹息道。
“还不是你刚才没收住气息让他发现了。”一边的牟拓暼了司徒娄彻一眼,又看向百里洛宸,叹道:“哎,倾幽那丫头到底在哪呢。”
“真不知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司徒娄彻道:“那丫头要是看到他这样,怕会难受死吧。”
……
第216章 三年之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