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进去细看，百里宇也能想象出百姓会如何对待凤浩轩。
他们只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深处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甚至还能听到凤浩轩在高呼：“我有传国玉玺！我有湛卢剑！我是圣君，谁敢动我？”
“看来晋王已经被找到了呀。”百里宇觉得好笑，赶紧收起扇子去看热闹。他和如锦绕到前门去看，只见凤浩轩被推搡着走着谢府，身上已被几根麻绳捆了。
他赤金的头冠落在地上，哗啦啦珠玉碎了满地，人们的脚从上面踏过，金灿灿的头冠就这样被踏平。
百里宇望着浩大的人群远去，叹道：“凤浩轩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夺去他王位的不是太后，不是太师，不是齐擎凤无华，是他从来也没正眼看过的平民吧？”
他和如锦转头看去，谢府的朱红大门依旧在，乌底金字的牌匾依旧在，但是谢府没有了，毁掉谢府的凤浩轩也要没有了。
世事变化，白云苍狗，那些追名逐利又有什么意思呢？
凤浩轩不能自主，被推上了正对正门的朱雀大街，他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身上的绸缎衣服全都撕破了。
街上的士兵原本用枪指着百姓，但是看到晋王就在他们手里，谁也不敢妄动。
甚至有些士兵愣了片刻之后，把枪扔了，居然转了身投入了百姓的行列。
他们被迫守这座无望的城，他们也有家人受着欺凌。凤浩轩在时，这身禁军的官服还能让他们占点便宜，凤浩轩若不再是晋王，就再没有掩盖怨恨的必要。
“你们……你们这群暴民！叛军！”凤浩轩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嘶吼着，却被人一拳打中眼眶，顿时晕了过去。
“打开城门！”百姓拖着凤浩轩，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城门。
“这一次，还有谁敢打我们？”
守城的士兵已经弯弓搭箭，打算将袭来的人群射倒，只是他们看到晋王被挟持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这一瞬间的犹豫，百姓冲上了城楼，将弓箭手一个个推倒，甚至有些人从墙头坠落，连城外的齐军都倍感意外。
“这些都是凤浩轩的狗腿，杀了也不可惜！”
人们这样喊着，一边缴了他们的兵器，终于，一群人冲到城楼上，将金红色的凤凰旗拔下，扔到了火堆中。
那是象征晋国凤氏的旗帜，在这一天终于化为了灰烬。
门开了，里面是夹道欢呼的百姓。
凤浩轩被他们推出城外，被迫跪在齐擎和凤无华面前。就算在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喊着：“我拿到了传国玉玺，我拿到了湛卢剑！我是天下之主！”
“齐王陛下，我们把凤浩轩交给你，请你入城，为我们做主！”
齐擎跳下马，用鞭子托起凤浩轩的脸，只见他满脸尘埃，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凤浩轩，你我本无仇怨，刘家的恶行其实也与你无关，我们攻打晋国是为了天下安宁，只是对不起你了。”
晋王城的百姓听了纷纷喊道：“他不拿我们当人，又算什么明君了！齐王你万万不可同情他！”
听到身后的喊声，凤浩轩只是冷冷一笑，朝地上吐口带血的口水：“齐擎，从前母后和外祖父常劝父王杀了你，反正齐王送你作人质，本就盼着你回不去。可惜啊可惜，父王却认为你是天赐的大将之才，不可逆天。结果啊，他的一时心软，葬送的是他的晋国！”
他朝天呐喊：“父王，你在天有灵，悔恨不悔？”
“啪——”长鞭卷过凤浩轩的脸，他不得已停下狂喊。
他瞪着抽了自己脸的人，发现是一向看不起的妹妹，凤无华。
比淑妃生下的小贱人凤悠漓还不起眼，还卑微的凤无华。
“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败在你的手上！”
凤无华连马也不下，冷冷地看着凤浩轩：“你觉得是父王的心软葬送了晋国？你以为拿到两样前朝宝物就能掌握天下了？有这样的想法，凤浩轩，你永远只是个小丑！”
凤浩轩的脸唰地红了：“闭嘴！在我面前，没有你这个庶女说话的份儿！什么舒敏皇后，你的母亲是个最下贱最粗鄙的女人，你和她一样！”
凤无华只是哼了一声：“你就在这骂人吧，如果骂人可以挽救你的败局。”
她想要喊齐擎入城，忽然有人从身后的军中走出。
“这小子侮辱你的母亲，你就这么放过他吗？”声音苍老凝重，竟然是从草原跟来的巫女姑姑。
凤无华看向她，发现她扮作士兵模样，背不再佝偻着，身形十分高挑。她掀去遮住半张脸的头盔，露出饱经沧桑的脸。虽然脸上有几条淡淡的皱纹，却依旧难掩五官的精美。
她当初，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原来她在草原生活多年，都是假扮作丑陋模样。
凤无华还记得姑姑深夜探营时那种阴森神秘的语调，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不寒而栗。
姑姑慢慢走上前，齐擎本想喝退她，可是瞥见凤无华变幻莫测的脸色，终究没有下令。
姑姑看似年老，实际还颇有力量，她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凤浩轩提了起来，笑道：“哈！是刘霜凝的儿子吗？”
凤浩轩又惊又怕：“你怎么知道母后的闺名……”
“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在这宫中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我可怜的女儿也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忘记？！”
在宫中？多年？
凤无华握紧了马缰绳，她还记得姑姑曾声嘶力竭地要她攻打晋国，为的是帮她的生母报仇。
她早就在怀疑，姑姑和舒敏皇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姑姑冷笑一声：“舒敏皇后？凤宇珩给了我这么一个破头衔就算是补偿了吗？不，那太便宜他了。我就是要他国破家亡，才对得起他对我这么多年的作践。”
凤无华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的生母没有死，她也不是什么懦弱好欺的弱女子，这个能在残酷的草原上求生的女人，如今死而复生又要得到什么？
姑姑摸着凤浩轩脏兮兮的脸，笑道：“带着我去见你母后，我们姐妹俩有好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