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地窖里一股霉味，横放着的家具早被蛀虫啃坏，陈年的尘土被头顶投下的那一束光亮照亮，在空气里打着旋儿。
“如锦，你怎么和他在一块儿？”百里宇看到谢璟的脸，想起他在和谈时望着凤无华的目光，心里便是不快。
如锦说道：“是那个姓南宫的大官有一天忽然找到了我，然后把他带到了我这里。”
“你就收留他了？”百里宇不知该怎么说如锦。
如锦摊开手：“是啊，那时候凤浩轩满处都在搜索谢璟，我想着他和凤浩轩不是一头的，那就是算是我们这边的吧，所以留下了他。其实我也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所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交给你吧！”
如锦说完，纵身一跃跳出了地窖：“我在外面给你们把守着，你们谈。”
百里宇朝头顶的如锦挥挥拳头，被如锦一瞪，赶紧又藏起了手。
他转身看着谢璟，曾经鲜衣怒马的谢公子如今披着薄薄的麻衣，坐在堆满尘土的角落里，昔日清俊的脸如今仿佛只剩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反正还有隐风护在身侧，百里宇什么也不怕，索性与他一谈。只可惜这里没一处干净地方，百里宇只好扶墙站着。
“谢公子怎么从官兵手里逃脱的？”
谢璟瘦削的脸上现出轻蔑的笑：“家父在外地还有些财产，南宫大人帮我变卖了，买通了一群山匪，请他们把我劫了。”
百里宇笑了：“哟，说不定晋王陛下也买通了他们呢。”
谢璟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地窖里：“很有可能。那些人确实也没什么原则，今天为我，明天为你，又哪里说得准了？”
他从前的高傲烟消云散，话中的沉痛令人怜悯，百里宇也暂时放下了从前的不满，心平气和地谈起了正经事。
“为什么要找如锦？”
“我要联系上你们，她是你们派到城里的探子吧？”
百里宇耸耸肩：“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要帮你们。”
百里宇愣了一下，问道：“为了报仇？”
谢璟点点头，又说道：“也为了三公主。从前她一心向我，我负了她，后来她的心转向了齐王，我又逼她回心转意。我愧对她。”
百里宇听他话中对凤无华爱意满满，暗暗翻个白眼，问道：“你想怎么帮？”
“把凤浩轩送给你们，如何？”
百里宇呵呵地笑了一声：“真能说大话啊！凤浩轩肯定会一直躲在王宫里啊，哪那么容易被你抓到。说说看，有什么打算？”
他问得戏谑，并没有真的期待什么答案，不过谢璟却早有打算。
“引他出来。凤浩轩毁了谢家，只是为了霸占我们的财产，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在府外还藏着大笔的财富……”
百里宇不禁一拍手：“凤浩轩一定不愿意大笔的金子从手边溜走。只不过只是财富还不够，凤浩轩可能仅仅派几个得力助手来找谢家的财富。”
谢璟说道：“确实啊，那就加上谢某这一颗人头吧。他曾经动用那么多人力抓我，得知我和财宝在一处，肯定要亲自来查。”
百里宇“切”地哂笑一声：“你真把自己的命当个宝啊？凤浩轩才不会为了你御驾亲征呢。”
谢璟赧然。
百里宇忽然抬头喊：“如锦，过来，有活儿派给你！”
如锦的脸冒出来，百里宇笑着挥挥手：“你去找你师哥，帮我们向他借两样东西……”
是夜，如锦飞跃出城墙，按百里宇指示过的方位向凤无华他们寻去。
因为白天天字号队伍冲破了两个方向的城门，入夜后守兵击中于这两个方向，另一扇们防守松懈，让如锦轻松地出了城。
“他说了，要传国玉玺和湛卢剑。”如锦说完瞪齐擎一眼：“你们在卫国的宝藏里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凤无华和齐擎没有回答他，都在揣摩着百里宇的想法。
如锦赶紧说：“那家伙还说了，要是你们心里有怀疑，就想想看他一个宁国太子，就算用这两样宝物号令天下也没人会听。”
凤无华不禁笑了，齐擎的拳头狠狠拍在手掌心：“我真该好好揍他，为他说出这样的话！”
凤无华站起来，带着如锦到了帐中，从扣着重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盒。
如锦兴奋地掀开，看到里面躺着一玺一剑，玺端庄方正，剑正气凛凛。
凤无华有些难过：“这样的宝物，只是当做鱼饵引凤浩轩上钩，实在是侮辱了前朝的宝物。”
如锦叹口气：“没办法，单单靠……普通的财宝凤浩轩不会动心啊。”
她暗自后怕，刚刚差点把谢璟的名字说了出来。百里宇可是特别嘱咐过，千万不要让凤无华知道这里有姓谢的搀和。
“好啦，我去啦！”如锦生怕多说多错，抱起锦盒就跑回了城。
凤无华送走了如锦，心里觉得这丫头做事沉稳了许多，可见是历练出来了。
他在齐擎对面坐下，说道：“刚刚如锦说，城里百姓被那群江湖帮派压迫得很厉害。”
齐擎冷笑：“凤浩轩是自毁长城，他现在能依靠的就是城里这些人了。”
凤无华点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觉得应该让这水掀翻凤浩轩的破船了。”
齐擎眼中精光一闪：“你想怎么做？”
“攻心为上。”
第二天，齐擎和凤无华的队伍正式兵临晋王城下。只不过他们带来的不是长弓和云梯，而是一车车的粮米。
卫国的骑兵常年在草原上放歌，声音嘹亮得很，几百人一起向城里高喊：“开门投降就有粮食！”
一波波声音高高远远地飘入城里，被迫赶来帮忙守卫城门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
老百姓的钱粮早被征收走了，现在还被迫推车、送水、搬石块，听了这话显而易见地动摇了。
卫兵见了，皮鞭当头砸下：“别听那些蛊惑人心的话！城门破了，你们都是死！快搬！”
众人受不起打，继续去做苦工，可是暗地里都在交换着目光。
是啊，就算城破了会死，那也是以后的事；如果凤浩轩还坐在王位上，他们今天就要累死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