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威和天字号的队员脚步顿住，慢慢地在营门口跪了下来。
营中的士兵听到号角声各自停下训练来看，他们当中不少人直到此刻才知道天字号队伍曾经离营，不禁窃窃私语。
“看来被他的主子罚了，哈，这不是自找嘛。”
“估计是想抢个头功，结果却弄巧成拙了。”
“这在草原上也是常见的事啊……”
许威是齐擎亲自提拔上来的人，在军中和官场都颇受高看，可这里站着的都是卫国来的骑兵，他们对许威却是没什么敬意的。
他上刀山下火海从来不皱眉头，就是受不得指指点点。
他向齐擎一叩头：“末将甘愿以死谢罪，一切罪名归于末将，请不要为难天字号的队员，他们还是您夺去天下的力量。末将最后的请求……”
许威说着将腰刀捧上，献给齐擎：“请用此刀斩下末将头颅。能死在自己的刀下是武者的荣誉。”
齐擎没有回答他，等亲随送来座椅后便和凤无华一同坐在营中。紧张的气氛弥漫开，围观的骑兵都听了调笑，望着齐擎冷酷的脸。
天色已黑了，营中点起了火把，照得他的脸色明暗不定，无法捉摸。
“许威，你不得命令擅自行动，这自然是重罪。不过惩罚不是由你来定，而是由军纪来定！”
许威低下头，撑在地面的手握紧成拳，在膝前的黄土上留下一道道指痕。
齐擎抬起眼，环视四周，眸子亮得像是鹰一样：“你们谁背得出来，无令私自行动该如何论处？”
凤无华伸手横在齐擎身前：“你真的要这样做？”
齐擎看着她：“现在我们的营地里有卫国的骑兵，齐国的天字号队员，将来还会有百里带来的宁国哨卫，也许有一天晋国的兵力也会融入……”
“你不必再说了，就这样做吧。”凤无华反握住他的手。
不需要再多说，她已经全都明白。
齐擎的脸上依旧那样肃穆，可是心里却是轻了一些。和无华说话就是这样轻松，只要开个头，她就会明白结尾。
凤无华对辕门下的许威道：“许将军自己心中必是知道的吧？”
许威垂下头道：“削去军籍，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他可以挺过去，可是在全军面前受罚的耻辱他忍不下，更何况，还要他永远离开军营，离开他发誓效忠的齐王。
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陛下，末将愿意将惩罚记在账上，还请允许末将追随陛下，直到陛下完成统一大业，到那时末将会回头领罚。”
许威暗暗祈祷着让他死在战场上，他愿意受死刑，而不愿意受活罪。
齐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斩钉截铁地说了声：“行刑”
齐国来的人都在许威身后跪着，执行杖刑的是卫国的骑兵。他们上手将许威的上衣扯开，露出强健的后背，没有一声招呼，重重的木棒就落了下去。
木棒是搭军帐剩下的木料，沉重非常，落在人身上声音沉重得像是铅块。
沉重的击打声响彻营地，许将军的后背很快就血肉模糊。
他从开始就没有哼一声，身上虽然被血染遍，都不及他咬牙屏息的脸通红。
围观的人也不敢说话了，这种时候调侃是对受刑之人极大的侮辱。
齐擎环视四周：“违反军纪必要受罚，就算是我的心腹大将也不例外。如果有人想像他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光衣服杖责，尽管自行其是！”
齐擎说完，站起来回了大帐。
齐擎抛下许威后，凤无华却没有离去。她瞥了一眼齐擎的背影，不禁长叹一口气：“这种事要交给我吗？”
一百下杖刑不是儿戏，就素是强壮如许威终于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地。
“多少下了？”
“七十……七十二了。”掌刑的骑兵原本对许威没什么同情心，不过看他生生受了这么多棍，就算是狼的子孙心也软了。
凤无华说道：“那么还剩二十八棍。继续吧，军令如山。”
天字号的队员早已看不下去，纷纷请凤无华通融，连一些大胆的骑兵也站出来帮许威说话。
凤无华问他们道：“那么这剩下的杖刑怎么办？”
“王后，让我替将军受了后面的杖刑吧！小人愿意受两倍的杖责，只求放过将军。”
“王后，我也愿意！”
凤无华听他们说完，对天字号的士兵道：“与其这时候来分担刑罚，你们若能在一开始就劝谏他岂不更好？你们是天字号士兵，什么是天字号，不要只有杀敌是第一。”
众人听到她话中的松动，无不暗喜，又求了一阵子情，终于听凤无华道：“就从骑兵和天字号队伍里各出十四人，每人十杖，以十换一，帮将军顶了后面的刑罚。”
除了挥棒之人暗叹自己又要多打许多棒子，人人都是千恩万谢。
凤无华不再理会他们，站起来也回了打仗。一掀开帘子，看到齐擎正对着五国的舆图，手指敲击着赵国的心脏。
“怎么？已经把晋国视为囊中之物，想着下一个目标了？”
“没有，我只是在安慰自己今天没有做错。重责许威是为了拔下赵国必要的事情。”
凤无华笑了：“你后悔了？其实让我来唱白脸，你来唱红脸我也不介意。”
“算了，我从来没心软过，说会原谅许威也没人信。还是你比较有菩萨相。”
卫国的骑兵散漫，天字号队员立功心切，他们都不是服服帖帖受管教的队伍。
但无论是天字号队员还是卫国骑兵，他们都是骄傲的，宁愿死也不想受这样的羞辱。
在一个派系分明，来路混杂的军营中，任何一支势力都会很自然的抱团。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军纪束缚，这就不是一支军队，只是几股力量杂糅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这样的队伍攻打外强中干的晋国是可以的，可是赵国呢？慕容旭会败在这种队伍手下？
所以必须要重罚许威，他越是地位高，战功高，越是要严厉地罚他。
一招杀鸡儆猴，希望能把手下的各方势力糅合在一处。
不过，真的委屈许威了，明明出馊主意的是百里宇那小子。
算这小子幸运，陷落在城里了，否则他有脸出现，管他什么太子不太子，齐擎要连他一起军法处置。
说起来，也不知这小子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