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夫人看到三个人都是一般的面色凝重，不像是听别国闲话的样子，不由得也谨慎起来，不敢再开口。
“晋王怎么死的？你给我说清楚。”凤无华不客气地抓住夫人的手腕，娇滴滴的女子几乎流泪。
齐擎轻轻地握住凤无华的手，拉着她坐下来。
百里宇告诉城主夫人：“这位是晋国的三公主，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主夫人连忙跪倒：“小女失礼了，刚刚随意品评晋王的一生，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她得了百里宇的眼色，站起来恭谨地说道：“晋王驾崩一事事发突然，是在五公主回国的当天，据说在见过五公主后毒发身亡，而五公主当时愤然离开王宫，此后便不知所踪。”
她战战兢兢地说完，不敢看凤无华的脸色，方才对晋王死于亲女手中之事出言讽刺，如果凤无华要惩罚她，太子爷也未必会护她。。
凤无华心中却没有为这种事挂怀，她对所谓的生身之父本没有什么感情，就算不考虑她是穿越而来，单单看他对从前的凤无华如何不闻不问，就知道他不是好父亲。
那么死在女儿手中，虽然不是她自己，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担心的只是，晋王驾崩便是太子继位，也就皇后的儿子。皇后虽然对自己很有嫡母的慈爱，她的一双儿女对自己却没那么友好了。大公主的几次刁难她可都还记得清楚。
太子掌管下的晋国不知又会是个什么景象。
还有敏敏，如今她是皇后了吧？那个曾经天真开朗的小姑娘坐上后位，不知会不会开心？她们的心结这一生还能不能解开？
她对着窗口忍不住叹息，百里宇还以为是丧父之痛，只有齐擎明白她在晋国的经历，也明白这一叹中有多少辛酸无奈。
他走到凤无华身后，伸手环住她，小声道：“我们迟早会回晋国的。”
百里宇大声地咳嗽起来：这个齐擎也真是的，怎么当着别人的面就放肆起来，就算不考虑他这个伤心人的感受……
他把两个人分开：“我说，咱们耽误的时间够久了，赶快回营吧，拖久了又被袭击可惨了。”
他们正要离去，城主夫人跪倒在门口，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百里宇伸手去扶她：“唉，三公主不会计较你一时口快，何况你已赔过罪了。”
城主夫人却执意不起：“小女另有一事，相求三位。”
百里宇奇怪了：“我才是你直属的上司，你求我就行了。”
“不，这事一定要三位都答应方才作数。”
凤无华瞧了她一眼，问道：“你想让我们放过你丈夫？”
之前城主来招待三人时，凤无华已感到这对夫妇恩爱有加，虽然夫人是宁国人，城主却不疑她，还把她所谓的“娘家人”奉若上宾，两人情深义重十分显然。
城主夫人对着她磕了三个头：“公主明鉴。虽然我是宁国派来的卧底，但是也是他妻子，他对我真心真意，我知道太子爷决心要灭赵，但是也不能眼看着他死……”
百里宇看了看齐擎，齐擎微微“嗯”了一声。
“那就看好你的男人，将来他城破之日，可别一个想不开自杀。”百里宇还记得动不动就要抹脖子的卫国人，那个教训他可记住了。
夫人笑了笑：“要是我在他身边，他还看不开，我也只好陪他同死了。”
百里宇不禁一愣，随后只是一声叹息：“就算是派来做任务，女子终究还是深情啊。”
和齐擎凤无华走出城后，他按住齐擎的肩膀，说道：“快点平了这天下吧。”
早点一统天下，早点消失五国之别，他们宁国的女子也就能早一天和夫婿真心真意地生活。
齐擎拍拍他：“不用你说。”
三人心中各有心事，更记挂着没有主帅的大营，一路上没有更多的闲言，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大营。
营中的士兵看到三人回来，本是松了口气，但见到凤无华的脸色，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这一晚，凤无华无法合眼。她总是在想这副身体的生身之父，死得很凄惨的凤宇珩。
倒是百里宇和齐擎早上经历了一场大战，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山里很幽静，倦鸟已归了巢，偶尔几声啼叫，衬得山更空夜更静了。
凤无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很轻很快，除了她连久经沙场的骑兵也不会察觉。
这脚步声还很耳熟，凤无华一下便知道了来者何人。
她走到军帐外，看到的人不意外，但是她心中却很狐疑：“姑姑，您一直跟着我？从卫国直到这儿？”
姑姑佝偻着身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从现在开始，去攻打晋。”
凤无华只是皱眉，不知如何回答。齐国要如何继续统一天下之路，哪能由一个草原巫婆决定？
“你怎么不说话？”姑姑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凤无华从不记得她有过这种语调。
她不想和帮助过自己的姑姑闹得不欢而散，便勉强一笑：“怎么，您占卜到了什么？”
“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明天就和齐擎百里宇说，放弃攻赵，转向晋。”
姑姑狠狠抓住她的手腕，凤无华虽然能挣脱，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她忍着心中的怒意，缓缓问道：“为何？就算我愿意和他们说，也需要理由。”
黑夜中，姑姑抬起头，目光像两团炽烈的火：“为什么？因为你要报仇！”
“什么仇？”
“你亲生母亲惨死之仇！”
“但我的生母是跳崖而亡。”
姑姑低声笑起来，却又像是哭：“如果不是凤宇珩苦苦相逼，你的母亲也不需要自尽！如今他死得轻巧，那就让晋国陪葬！”
凤无华看了她良久，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和我生母有何关系？”
姑姑一凛，眼中的火光黯了下去。她伸手摸摸凤无华的头发，冰冷的手指尖让凤无华想要躲避。
“我谁也不是，一个老巫婆，一个听得到死者的话的人。孩子，你的母亲要你灭了晋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