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恶臭让凤悠漓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她掩住鼻子，又鼓足勇气踏入冷宫的大门。
污泥、衰草、破屋……她的母妃就是死在这个地方？
她的母亲是多么高贵，人间的尘土根本不配沾上她的身子，可是她竟然死在这个污浊之地。
凤悠漓平生横行与晋王宫，此刻却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升起了刻骨的恨。
一个女人冲过来，伸手抱住了她，揪住她佩戴的珠玉便往下扯。
“放肆！居然对本宫动手动脚！？”凤悠漓伸手便甩了来人一耳光。谁知冲过来的女人像没有知觉一样，脸都已肿了半边，却还抓着凤悠漓不放。
凤悠漓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神志不清的疯子。
她大叫着，想要挣脱，疯女人却死死不放。不仅如此，原本在庭院角落里的女人们也都冲了过来，想从凤悠漓身上夺下些什么。
“五公主，便把你身上的珠子给了她们吧。她们从前都侍奉陛下，陛下爱她们时打赏过不少珠宝。她们被打入冷宫，却还对恩宠念念不忘，因此都疯魔了。”
从破屋中走出另一个女子，同样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不过目光清亮，看来神志尚明。
凤悠漓恨恨地取下缀在腰间的明珠，扔给疯女人。一群疯女人高声尖笑着：“陛下又爱我了！陛下又爱我了！”
“不！是我的！是陛下给我的！”
“你胡说！陛下爱的是我！”
一群疯女人彼此殴打撕咬，凤悠漓看得连连后退。
“疯子！真可悲！”凤悠漓小声骂道，转念又想起母亲死于此地，死于这群疯女人之间。
她感到有一道视线望着自己，转头看去，是方才出言指点的女人。
“我是兰婕妤。也不知五公主还记不记得。”
兰婕妤的脸满是尘垢，可是天生丽质依旧可见。可是后宫美人甚多，看乱了人眼也记不住谁，凤悠漓一时也说不出是否见过她。
“你从小不离淑妃娘娘左右，淑妃娘娘设计我时公主就在一旁筹谋划策也不一定呢。”
凤悠漓吸了一口凉气，退到墙角抱住自己的身体：“你、你要做什么？”
这个兰婕妤可不比能用珠宝欺骗的疯子，她神志清明，知道自己要什么。若她要复仇……
凤悠漓目光瞟向门外，想着自己若大叫起来，李德全能不能入内相救，又是否敌得过这群疯人。
“五公主别害怕，我知道李公公就在外面，杀了你也不能送我出冷宫，我才不做傻事。公主别盯着我了，你不是来祭拜母亲的吗？”
兰婕妤笑着推开了屋门，露出屋中一张矮桌和一碗清水。桌已掉漆，水碗缺口。没有灵位，清水聊作祭品。蛛网从梁上垂下，倒很像灵堂的白幔。
“臣妾为淑妃娘娘设了个简陋的灵堂，公主若不嫌弃请入内敬拜。”
“你为何对我母妃这样好？我记得你被打入冷宫正是因为……”凤悠漓不敢说出“母妃所害”四字。
她看着凤悠漓说道：“我可不是好心，只不过冷宫阴气重，死了人不祭拜一下夜里要闹鬼。”
她说完，悄悄向冷宫大门瞥了一眼。大门并未紧闭，尚且留有一道缝隙。兰婕妤知道，李德全这等办事周全的太监一定在悄悄地注视着门内的动静。
她是被淑妃所害，若是对五公主太友善会被怀疑。
兰婕妤从屋子深处拿来一个破旧的蒲团，外面的布又脏又破，露出内中的败絮。整理蒲团时，她悄悄从袖内取出一方丝帕，放到蒲团破口之内。
凤悠漓一眼便认出那是母妃之物，只是上面红痕斑斑，仿佛是血。她盯着兰婕妤，却见兰婕妤频频使眼色叫她不可出声。
凤悠漓满心疑惑，只好咽下了嘴边的话。
“凑合用吧。”兰婕妤说着把蒲团扔到地上。“五公主，灵堂简陋，但还请你诚心叩拜。”
凤悠漓心中有气，却反驳不得。何况兰婕妤想耍什么花招她还要看个明白。
她借着磕头之机将血帕收到袖中，对着矮桌磕过三个头，
站起来时，她看到兰婕妤目光中满是欣慰：“很好，五公主。想来你已经圆了淑妃的遗愿。她应该不会来缠着我们了吧。”
凤悠漓虽然对兰婕妤还有无数疑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门外的李德全还在等着，他们约好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凤悠漓捏紧了袖口，离开了冷宫。
李德全虽然一直在外面瞧着，但兰婕妤掩盖得太好，凤悠漓面色激动也无可厚非，他这位深宫老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异常。
一行人走远后，如锦从冷宫边的大树上跳下来，对着太监的背影直摇头：“糊涂太监！你看不出她们私下传了东西，我可都看到啦！”
她溜入宫时正见到凤悠漓往冷宫去。于是她便跟在后面去看个究竟。李德全在门外注视时，她早就绕到背后潜入了冷宫的院墙。兰婕妤传递血帕的事李公公没有看到，如锦却看得分明。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定要找来看看！”
凤悠漓出嫁之事虽只牵扯齐晋赵，可是宁国的眼线满布在宫内宫外。城门口的皇榜还没贴出来时，消息已经飞到宁国太子爷耳中了。
他和齐擎凤无华在卫国边境一个市集附近落脚。
卫国人多游牧打猎为生，居无定所，只有做交易的市集地方固定，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搭个帐篷住上几日，换了钱财便走。
他拿着书信找到凤无华和齐擎的帐子，打了招呼走入。
“怎么？收到了债主送的消息？”齐擎看百里宇的脸色十分尴尬，不由得打趣。
“不是啊……齐王殿下，你怎么惹着了你老丈人？他要把你媳妇许给别人？”
“你在说什么？”齐擎哭笑不得。
凤无华向百里宇伸手：“我看看。”
百里宇瞟了一眼她的脸，把书信放到她手心。
他腹诽道：晋王啊晋王，你要三公主改嫁何不考虑一下我宁国太子？赵王是个黑心肝的，他哪里配得上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