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霜唇边含着笑意，指尖拂过琴弦：“自然，人比花娇。”
　　芜枼笑颜逐开，撒娇一般倚着他的肩膀，靠的更近了一些，纤纤玉指搭上琴弦，朝墨霜露出一个罕见的乖巧柔顺的笑容，收敛了平日里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那一面。
　　远一点的地方，女子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怔愣的看着极其亲密的那两人，修剪得精美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鲜血一滴滴的滑落，与此同时，一双黑瞳里充满了疯狂的神色，低声咆哮一声，不甘心的要冲出去，背后伸出来一双手臂，牢牢抱住她，转瞬离去。
　　琴音收拢，墨霜手指按在琴弦上，压住最后一丝颤音，唇边笑意清浅：“你故意激她的？”
　　芜枼旁若无人的趴在他身上，白皙精致的手指在琴弦上方轻轻比划着动作，显然根本没有碰到琴弦，不过是糊弄某人的，而且她无比清楚，墨霜虽然平日跟她很要好，却也不允许她碰这具七弦琴的。
　　平日里跟她追逐打闹的温柔少年，也有不可触碰的逆鳞。
　　“我就看不惯她那副清高的不得了的样子，太讨厌了，看着就想让人把她那副假脸撕下来。”
　　芜枼说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这么说人家未来王妃有什么不对，当然，也不觉得明里暗里抢人家未婚夫有什么不对。
　　墨霜摇摇头，失笑，手腕翻转，一朵开的极盛极美的牡丹花落在手中，芜枼笑笑偏下头，墨霜抬手将牡丹花插进她发间。
　　往事如烟，不可追。
　　已经从懵懂稚嫩、天真活泼的少女长成如今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芜枼摇着手里的琉璃杯，眸子冰冷，语气也冰冷：“明天午时三刻，华天玄关必归我魔族所有。”
　　闻声，锦书神君脸上的温和之色悉数退去，手里端着一个透明的酒瓮，撩起衣摆坐在芜枼公主对面，将酒瓮慢慢推到她面前，眸子幽深：“试试便知。”
　　一涉及到这种问题，温和的锦书便会变得格外强势。
　　芜枼嗅了嗅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微醉”的清甜香味，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入口格外绵长爽口，一点涩意也无。听到他笃定的语气，垂下眼睫，红唇勾起一抹美丽的弧度：“是吗？我记得玉书神君也这么说过，一对六勉强撑了半个小时，然后被上一任隐魔打得魂飞魄散了，”
　　锦书神君眸子一沉，露出几分凶意，随即勉强按捺下来，芜枼“咯咯”一笑，丁香小舌探出来舔了舔虎牙，继续道：“半个时辰后，魔族五个魔将加上天界的十一名上神齐齐攻击琼炎上神，但是可惜，被十一给挡住了。”
　　面容文雅的男人眼皮子一抽，脸色不太好看，眉心紧皱，想要不听她胡说八道，潜意识里却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喝的半醉的魔族公主似笑非笑，一只手肘撑着下巴，几缕长发垂在脸色，映得白皙的肌肤越发如山巅白雪般纯洁无瑕：“琼炎神君在布阵，布完了他就要死了，他为什么要布阵啊，他不布阵，就……就不用十一一个人面对……咳咳……面对那么多的畜生！”清越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还有一丝痛恨，懊悔，“十六个上神级别的对手，他就一个！他就一个！他有什么不对！不布阵三界一起完蛋！天帝脑子进水了吗！他是个畜生！畜生！”
　　芜枼公主脸颊泛起红晕酒气上涌，支着下颌的手臂，无力的垂下，醉倒在小桌子上。
　　一道倩影从黑暗中冒出来，一袭红衣黑发，伸出细长的手指将一件黑色金丝大氅给她披上，然后站在芜枼公主身后，幽幽盯着锦书神君，幽幽开口，声音带着股缥缈不定的回音：“锦书神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锦书神君还沉浸在芜枼公主大骂天帝是畜生的惊讶里，直到听到这一声问候，才把目光放到红衣女子身上，这人——他并不认识，有些疑惑，脾气极好的问她：“你是……”
　　“我是心魔，神君大抵是不认得的，”心魔唇角一弯，一双鬼瞳，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白纸一张的脸扯出个诡异、僵硬的笑容来：”神君却是认得我另一个身份。”
　　“昔日苍霜殿的管事，十一殿下的贴身奴婢，我从前的名字，叫凌。”
　　锦书神君恍然，又拢起眉头，打量她：“我记得你那时是男儿……”
　　心魔皮笑肉不笑：“鲛族未成年并无性别之分，凌已死，如今只有心魔。”
　　锦书神君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我记得你，殿下曾经很宠爱你，对了，近些日子，你见过殿下了吗？”
　　心魔不答，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的弧度，“天家人素来无情，神君岂会不知？”
　　锦书神君开口道：“至少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心魔无法抑制的想起那个少年温柔淡漠的神色，在苍霜殿，温柔对他，淡漠对那个女人，殿下是多么温柔的人啊，可是，他们回不到从前了。暗地里掐了掐手心的肌肤，疼得一激灵，清醒过来，一副冷心冷肺的样子，不为所动，无声的拒绝锦书神君的刺探。
　　回避了这个问题，一双鬼瞳直勾勾的看着锦书神君，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声音冰冷：“大君王命我跟在公主身边，以防不测。神君就没有想过对公主做什么吗？例如，扣下公主，威胁魔界？”
　　锦书神君听着她语气里的冷漠，轻叹了口气，不免生出斗转星移、岁月无情的感慨来，轻声回答心魔：“公主殿下一片赤诚之心，本君犹自敬佩不及，岂可伤及无辜？”
　　心魔冷笑一声，红色纱衣缥缈不定，身形单薄纤细，空白的脸颊上流露出冰冷强烈的恨意，让人不由心惊，想起那一袭红衣之上，是否由鲜血尽数染成的，竟然这般触目惊心！
　　锦书神君眉心不可察的轻轻皱起，凌当初死去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恨意，竟然直接堕落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