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秦弘刚巧摆出一副棋盘。这些个素雅君子喜好的东西,静心凝神又不失风雅有趣,恰是好物。这黑白玉棋触手升温,通透明亮,和操控这棋局之人的纤长手指恰如一幅好画;配上他一手调制的最喜好的丁香,秦弘放空自己,如个仙人般。
正在这香雾中摆弄着棋子的秦弘,听见一旁的双儿急急跑来,说着什么月逸堂那边出了事。郑昭仪怨怪和美人平日里话太少说甚教育一番,直接赏了她一个巴掌。
听这话,秦弘布着棋盘,轻轻应了一声却连盯着棋书很的眼都未移开。
“郑昭仪上次因为在陛下那受了气,来咱们这又被说了回去,几日来都气得不行。对底下几个宫婢也近有时大打出手…”双儿嘟哝着,她和自己主子一般,对这种女子是讨厌的甚了。
“呵…”秦弘冷嘁一声,继续摆弄着棋盘道:“太后处置了吗?”
“太后那边叫人安慰了和美人几句,稍稍训斥了郑昭仪一番便罢了。”双儿嘟了嘟嘴
秦弘低了低眉,这结果在意料之中,太后怎么会因为一个太史令家的女儿教训那正当值的大将军之女?却也放下手中棋子,叫来了一旁侍奉的小内监:“本宫听说,之前归降的西方荦珞国进贡了一座麒麟石放在奇石园了?”
小内监弯了弯腰,一副很是期待之貌回道:“回娘娘,是有一座!奴才偶然见过一次,那石头精妙的很,就连陛下最近每日下朝时都会去看看呢!”
听了这话,秦弘思索了片刻,挥手让他退下后又安排给双儿。不说旁人,只单单说自己没见过那等好玩意儿,想着独乐不若众乐,和别人共赏一番定是有趣。便明日早了约昭仪和和美人一同去看看。
晨曦,奇石园。
只见那奇石果真是精妙绝伦不似凡物:麒麟踏云一般,双目瞪视、张着巨口,四肢踏祥云而前带起一片尘嚣。
“这巨石当真绝妙,是吧郑昭仪。”秦弘轻轻抚摸着麒麟石的“头”,一派气淡神闲。
倒是郑宜,怒气冲冲,开口就是一阵火药:“哼!‘黄鼠狼给鸡拜年’,秦蓁你在这装什么?本宫知道你烦本宫,本宫也不喜欢你,何必这样!”
秦弘一副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见日头渐渐升高,拂了拂汗:“妾身好心相邀,郑昭仪怎么这么说?真是…”遂是又轻轻一笑,凑近了身子低声道:“真是叫妾身寒心啊。寒心郑昭仪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不遵礼义…”
“你!你说什么!”郑宜气急败坏,想起来这些个日子自己受的气,自己被轩辕荆冷落的情景,一时怒火攻心使劲推开了秦弘。却不想这一推,秦弘一个没站稳直直向后摔去,那麒麟石顿时沾染鲜血。而这一幕,恰被下朝的轩辕荆看见。
娘娘!双儿被这一幕吓傻了,赶紧扶起了满脸血迹的秦弘。鲜血还在从额头不断留下,秦弘只觉头发昏,眼前一片模糊鲜红。
这情景来的突然,和温玉见着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只留郑宜一人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瞪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该是没有一人注意到,杂秦弘跌倒的那一刹那,远方站着刚刚下朝的轩辕荆。
“秦婉仪!叫太医来!”轩辕荆见此连忙疾奔过来,一把抱起瘫在地上的秦弘,片刻不歇的向筠茗宫跑去,留下一地的血迹斑驳。
筠茗宫中,几经处理,这丁香气终于掩盖了鲜血的腥气,让人心神镇定了几分。
一旁的太医为秦弘包好了额头,贴了草药,看着一旁蹙眉的皇帝,定声禀明此事并无大碍,他这便去开些止血镇痛的药,煎了吃几副便好。
见太医退下,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郑宜再也矜持不住,一头磕下来,声音颤抖道:“陛下,臣妾真的没有用力!是秦婉仪自己!”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和温玉却跪了下了,从来悄声静气的她,挨了那许多的伤痛,第一次打断了那高高在上的郑昭仪的话:
“妾身所见,秦婉仪和郑昭仪大概是说着前几日有摩擦的事。郑昭仪这几日火气有些大,前些日子妾身以为她和妾身撒完火便好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对秦婉仪…”
郑宜听了怒目而瞪,她从未想到那默默无闻的和温玉竟会如此打了自己的气焰,一时手忙脚乱尖着嗓子急骂那和温玉当真是个贱人,自己竟然带着个狼!能如此陷害自己!
“够了!”轩辕荆眼中流露出怒意,喝止住了已经撒泼的郑宜,当真是天威不可触:“当着朕的面如此对其他嫔妃,可见一斑。传朕指令,郑昭仪为人不淑、妒忌他人,即日禁足凝芳宫半年,其下人皆罚俸一年。若再吵嚷你这个昭仪也不用做了!好了,都退下吧!”
郑宜听了这话,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入宫这许多年,自第一刻起便是荣宠一身,即便怎么骄宠胡闹陛下太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因一“莫须有”的罪过而落得禁足的境地,而这一切的因果竟还是因那个秦蓁!那美丽的面庞,第一次知晓了何为天威逆鳞不可触,第一次伤了心。
不似她这般,这次坦然的倒换了那和温玉。道了告退后,和美人欠身一礼款步离去。而地下的郑宜却依旧是泪眼婆娑,俯身扣头谢恩,才慢慢被搀扶着领着一众离去了。
寝宫中再次恢复了平静,轩辕荆屏退了其他人,手指轻轻敲着秦弘的床边硬木,意在思索,在自言自语,也是寻个伴答答话般的问了几句。
“你又为什么这样呢?以你的才能和他们争宠实属大材小用…不过朕好奇你怎么会想和他们争宠呢?还刻意伤了自己。”
秦弘整了整衣襟,恢复了本来的声音,低头轻轻一笑:“陛下看的明白又何须问呢?断其羽翼,斩其股肱。从内里身边一步步瓦解最后方一举击破。这头上伤不过是为陛下前路所受,不足为道。”
轩辕荆听后亦是一笑:“你倒是诚实。”
“这话即便不说陛下也看得透,陛下远远看见争执而到最后妾身受伤才赶过来,妾身瞒着这意图又有什么意思。”
丁香气息渐渐又覆满了屋中,窗外竹影透过纱窗在秦弘手上映出斑驳。
轩辕荆手指停止了敲击,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含着试探的问了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这天下家国,还是朕?”
那回答自然在轩辕荆料想之中:秦弘淡然一笑却未答话。而这一笑胜过了所有回答。秦弘费尽忧劳,若只是为了一个帝王私人之情,必不会如此。
算了…轩辕荆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化解尴尬一般:“你休息吧,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秦弘一语,那黑眸却连看都没有看向轩辕荆一眼,虽是“恭送”却尽是冷漠。
眼瞧着小皇帝和这新婉仪的关系愈发的纠葛融合,然这朝中百官、京城万人、四方黎民却不知,许是那地雁当真带来了什么,又或是那陆子离言中了什么,再或只是命运所为规律所致…距离帝京千里外的鹰碍关,那大漠寒风中的关隘中,正悄然发生着什么…不久风波便会席卷这大音帝京,带来一场大变。
那里靠着西面的荦珞国和北面的戎族,乃是连年烽火列兵之重地,其险峻的云屏山山巅即便雄鹰也无法飞过而被阻碍在里。是辅国大将军郑旻琰所管之地。集皇恩荣宠于一身,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藏风波。这些个日子,大儿子去父亲那里拜奉,却依旧不改被嫌恶的事实,即便得了胜仗也如破烂杂碎一般被父亲所嫌,那矛盾一如点着了的火药捻,一触即发!
父亲见不得儿子的优秀,只因不喜其亡母而连带着记恨儿子;儿子怨恨父亲,丝毫不顾甚父子之情。加之父亲对弟弟的喜爱连着兄弟不睦,一家人形如陌路。这郑乾渊本想着此次得了胜能稍稍获得些父亲的奖赏,哪怕一句话一个点头,特地从千里外的帝京跃马奔驰来了边境,却不料终究是痴心妄想,父亲那一个蔑视的眼神和那几句讽刺的话便直直将他推入冰窟…
几日里,得胜的小将军宛如一个笑话般,为得夸赞而来,结果依旧是冷淡的父亲和嘲笑的弟弟。他心存不甘,几经忍耐终于在一日听得那些个小兵的闲嗑:说什么自己做什么也是无用功还不如生的好的几句,彻底点燃了那火药桶!直接冲进了大将军的府邸中争论几番,却是佩剑曳履占了个全。气的那郑旻琰直接朝他拔了剑。
这父子俩或许都未意识到,虽是相仇相恨积累已久,在情急之时却是有着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脾性!然事已起,依稀可见,那夜西北方地雁划落…
第8章 麒麟降宫园 潜龙跃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