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包在自己身上,那时间紧迫便不可耽误。反正秦弘手里那金玉牌子从来也不会有任何人碍着他出宫,一早换了身男装常服,寻了个折扇一打,便去了礼部尚书府。
柴家的府邸和他家虽不太远,却也隔了小三条街。因着家里先祖原不是本地,府邸也带了些许别地的特色,飞檐其上装饰了许多雕刻花草,院中小桥流水,片片花丛,兰草荷花满园香,连房屋也是较之旁里清秀隽丽的许多。而柴绝冠因着自己没什么个正经事,成了亲也还住在家,只是从自己一个屋子换做了旁边整个偏院。
这柴绝冠一听下人禀他有故人找,三两步跑出了屋。一瞧是秦弘,还没太敢信!自己许多时候没瞧见秦弘了,这下子怎的还来找自己了?揉了好一阵眼睛才相信,随即一阵大笑和一连串的问:“哎呦!秦兄!好久不见啊。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不教书了?我听说你妹妹进宫去了?是不是你也落个一官半职没和兄弟我说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寻了些事,寻了些事…”秦弘拿扇子挡着脸无奈笑了笑,柴绝冠果然还是那样,说是当爹的人了,这头发梳的油光水滑身上扑着香粉还别着两朵鲜花,如今像他们这些哪个不是寻了分事做,瞧瞧这位…真是怪不得柴老爷子闹心。
“哎呦我就说嘛!当日那些也就你秦兄最有本事!”柴绝冠伸手爽快的拍了秦弘的肩膀,这一下的突然差点没给秦弘摔了一跤。
这二人就在偏院门口,一个纨绔子弟般的公子哥儿在那哈哈大笑,另一个频频拿起折扇挡脸回头惨笑,若不是小巷幽静,外人瞧了怕是能看出好戏了。这场面秦弘想,非是得自小熟知习性的才能应付,换了轩辕荆怕是得气死,不过他柴绝冠想来也不敢这么对轩辕荆…
这番“寒暄”了好一阵,柴绝冠才突然想起来问秦弘来找他干嘛,却见秦弘拉着他便出了门,直到一华贵的勾栏里坐定,又点了许多小菜酒水。秦弘知道柴绝冠这人,这种场合比去他家书房那种安静严肃的地方更能让他同意自己的目的。
杯酒下肚,那边小曲儿弹拨开来,柔声细语的歌声渐渐入耳,秦弘才好一番讲了自己的目的。不料说完这柴绝冠一口酒喷出,洒了秦弘一身——
“带带带谁玩?藩国女王?别逗了秦兄!我哪有那本事!别到时候出了错老爷子不得骂死我,现在都瞧不上我呢…再说我家夫人霸道的很,再听说我和外族女子一起回去不给我皮扒了一层!”
“柴兄别这么快拒绝啊…”秦弘拉了拉柴绝冠的衣袖,指了指台上那些美丽的歌舞娘子,给了他个眼神:“也不需你做别的,就是带人家玩玩这帝京。这可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除了你柴兄这城里哪家公子还能像你这般对城里熟悉呢?带着那异族女王游玩一番,陛下一高兴随便给你个什么位子你家老爷子不还得高兴的谢天谢地!再说人家是女王,位同王侯公卿哪里是你我这等攀的上的,你家夫人在霸道也不会吃这个醋!”
唔…柴绝冠在那冥思苦想了半天,终觉得这也算个美差,不用出太大力又有理由随便出去逛…几经思索后索性横了心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不过若是游玩的不好可不能怪罪他…
秦弘听了爽朗一笑,连连说这算为陛下解决了个大事,哪里会怪罪!他柴绝冠就等着过些日子封赏一来他爹的夸赞吧!
这好一番的“劝说”,秦弘只觉和柴绝冠这一上午闲谈比他在宫里瞧着那些小妃嫔们吵闹还疲惫…心道这小子怎么就长不大?说是帝京里哪有公子像他这般熟悉城里,可也是!帝京里有哪家公子像他这么闲!不找他找谁…又没什么心机、又看不出来人家的意思、好一副诚挚的眼神就是带你好好玩,如此凭她是谁都能放下一份戒心了。
不过好在秦弘对柴绝冠也算了解,这一早上口舌也没白费,终究包在自己身上这话没算食言。折扇一开慢慢朝皇城走去,折扇起了阵阵凉风,转头两边瞧瞧这帝京好景,如此十万人家十里荷花,去日里吟赏烟霞,御街严肃威整民巷吆喝不绝,哪有不喜的道理!
只是这肩膀被柴绝冠拍的生疼,回了翰墨斋禀了轩辕荆,又是高兴的一时没收住紧紧拥了秦弘,把这本就生疼的肩膀弄红的好一阵方才消下去…
既然接了秦弘安排的这活,柴绝冠也算“敬业”,带着这塔塔莎和那吉娜算是从瓦子乐坊,无论大小都好生玩了一番。世家出来的人从来也不说缺那几个银钱,所去之处皆是富贵堂皇,无论吃食抑或歌舞管弦都不比大内差出分毫,还因加了民间的热闹而更上一层楼。
从瓦肆乐坊到城郊青山,夏日里山中清凉可人,溪流自泉眼中汩汩而出,拿起水壶直接接起便可入口,甘甜凉爽,暑热一洗而空!城里那些做酥山、雪泡的各家商家,从这泉水里接个几壶回去冰镇一番直接加了牛乳果浆,便是个好吃食!
这不过五六天,柴绝冠可算是从秦弘那听着圣上的旨意,有了充足的理由去玩乐。开始还频频拒绝秦弘之邀,可真带着塔塔莎他们玩上了便不是那回事了,那个积极连轩辕荆瞧了都说这心思用在何处都是孺子可教!
这边的“相安无事”,那边暗中盯着的探子禀告回来的也无非是塔塔莎一行在柴绝冠无微不至的招待下,过的还算开心,也没什么不对。可越是临近她回国之日,秦弘和轩辕荆心里就越发有一种不安。说不上什么不安,但定不是什么好事,塔塔莎此番前来的心思并不简单,可在何处呢…
塔塔莎来后七日深夜,筠茗宫门外闪过一道黑影,反应极为迅速,身手矫捷不出一声一闪进了筠茗宫。
“娘娘,查得了!”
那黑影在秦弘面前一跪,交了些许书信和个受伤的鸽子过去。鸽子分明是被人打伤了翅膀坠了下来,腿脚上还绑着小张纸条,上言:时机未到。
秦弘收了那书信与纸条,冷冷一笑:“干的不错。七日了,可算是抓到了…”
灯火映明了那黑影的脸,原也是个清秀的女子,穿着一身宫婢的衣服,放在哪里都不显眼。可这女子的身份实则是秦弘身边最得力的“侍女”,换作云倾,向来出手狠辣,武功很是高强,只是做的事皆是暗中间隙之事,旁人从不得见。
自塔塔莎一如宫,秦弘便将她换作了一位低微宫婢在塔塔莎身边伺候着基本的衣食起居,小小宫婢不惹注意,做的也不过是洗衣倒水的寻常事,那许多宫婢本就无人注意;加上这些天柴绝冠一通毫无他心真挚的游乐,这女王和一旁带来的人放宽了些许心思,对身边伺候的宫人不太加设防,终究给了这云倾个机会——
趁着她们出去玩乐的时候,以她隐秘的身手和旁人当然的不注意,一侧身进了内房,凭着做了这许多年间隙之经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屋中秘阁发现得了这些往来书信。且几日来都隐隐听得内院里有鸽子声,而皇城鸽子本就少,如野鸽要落也总不会整日都在一处。
注意了几晚,终在这晚间暗中将书信送过去的时候,瞧着那鸽子飞出,在地下寻了个石块出手一击,更有了个额外之获。
秦弘好生收了那书信与纸条,对云倾一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再坚持几天,等事情一结束便从这黑暗里走出来吧。我去找陛下寻个恩赐,或赐你出宫自由,或给你个一官半职,随你挑选吧。”
云倾得了令一转退出,片刻过后又是塔塔莎门口守夜的宫婢,打着哈欠数着天上的星星,百无聊赖守着房门。
收了信件的秦弘连夜送过了轩辕荆那边,九十封互通书信,所有回信都加盖了那彦国轩辕广的诸侯章,所言种种皆是大不敬之言!秦弘和轩辕荆这猜测果然不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信中所言,白纸黑字——
塔塔莎作为藩国国主,此番前来递交国书无可厚非,而哪里还没个乱子?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故而她一来宫中必然设宴,若是提出要出门游玩这轩辕荆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那许多贡品上来显示自己衷心,所言字字恳切毫无破绽,而自己每日出去游玩,那紧闭看守自然会放松几番,防守如何都会弱个几分。
一旦几日过后,塔塔莎一言自己国家遭难,凭着自己国此前援助过轩辕荆的事也可求许多精兵良将前去支援。到时彦国用着荦珞的资源兵力,加上之前那些不服的戎人残余,如此一反他轩辕荆便是顾首顾不得尾。轩辕广一个逼宫坐上自己不想放弃的宝座,而荦珞就此作为交换,从藩国脱身而出,从此再不受人所辖。
“哼!好啊好啊…”轩辕荆拿着那书信翻了又翻,手指把轩辕广的诸侯印磨的近乎碎烂,从咬紧的牙里死死迸出了这几个字和一声声冷笑,踱步了好些圈子将那些书信一把摔在地上:“朕这个好弟弟啊,当真不知悔改!”
第38章 云倾暗夜行,水落石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