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听着生辰云云,也不甚感兴趣,他又非老幼、又非逢十的生日,在家除了去好生请安一下父母,自己也就是随便那么着过去了。本来二十几岁也不需过个什么生辰,轩辕荆不提起来他想都没想。
瞧着轩辕荆抽走了自己的书,秦弘伸手一够,轩辕荆就把手抬高一分;伸手一分、抬高一分…秦弘坐在椅子上不愿起来,索性便不去够了。轻声笑了笑,说他又非逢十又非大寿辰,过个什么生日!
“要的要的!”轩辕荆倒是执着,那般认真盯着秦弘:“我记着哥哥和我是同一年,也算我们正经第一次过生辰,不讲究可不成。飞云哥哥若是嫌花销大我从自己兜里掏钱就得了,倒是哥哥自可以把家里人请来一起热闹一番。”
听到家里人也可以来,秦弘突然心动了一番。虽说之前刚刚从家回来,可这算下来也一年了…做儿子的明明和家里离得那般近但无法尽孝,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可这比远游还不得一见家里…这么思虑着,竟也有些期待。这小小期待,都被轩辕荆看在了眼里,未等秦弘答应与否便哈哈一笑拍板定了下来。
秦弘的生日在春日里,正巧赶上仲春时节,恰是春雨燕飞、山花烂漫的时候。不似早春还带着些许冬意、不似暮春已然伴随暑热,这时候春风吹来,归留万国花,樱杏桃梨任他多俏丽的花朵竞相开放,当真好时节。
瞧着生日临近,秦弘起了忧思:他以秦蓁的身份进来,如今家里人来那小妹该以个什么身份?难不成还需躲躲藏藏的?着实不好办。可看着轩辕荆一副无所谓的胸有成竹,拉着他问了才知,人家轩辕荆早已计算好:既然宫里的是“秦蓁”,那外边的“秦弘”进来算什么问题吗?只需让小妹化作个男相便得了,进来了之后都是他轩辕荆的地方,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带着忧虑和期待,秦弘也终是迎来了自己的生辰。这一早轩辕荆因要上朝,命人送来了好些茶点和红鸡蛋过来,另附了张条子,写着什么长寿面得一同吃才好,晚上会添许多菜云云。
秦弘拿着那条子,又看了看一旁那些茶点,无奈笑了笑,心道他这皇家禁苑里的,也不知从哪些个路子得来这些习俗,也是可爱。正心寻思着等他来了怎么道谢一番,一旁小丫头带着满脸喜颜一拜:“娘娘,陛下来了。”
“啊!”秦弘还未等做好准备,听着轩辕荆就来了还有些许激动与羞怯。心想着自己怎变得和小姑娘一般,这些个事就惊喜的红了脸?如何说得过去…却也满心欢喜的迎了出去,正瞧着轩辕荆仔细拎了个食盒进来。
“喏!长寿面须是得一起吃才好。”轩辕荆领着秦弘到小圆桌坐下,那食盒一开顿时香气扑鼻——煮过的细面正雪白,被浓汤包围着吸了汤汁好些味道;上面撒了些许葱花和芝麻香油,再配上刚刚的茶点和红鸡蛋,虽不丰盛但着实美味。
秦弘这一早起来还未用餐,这一碗面条不仅饱腹,还带着轩辕荆一片心意,吃的他心里欢喜,也不掩饰这欢喜,细细尝了一口更觉美味。轩辕荆一旁瞧着,想着自己也该分享一番这吉利,夹了些许到自己这来,恰巧被来道贺的康才人见了。
“陛下和贤妃娘娘当真情深,妾身见了都不忍有感而落泪呢!”那康泽不知道从哪里听得轩辕荆要给秦弘庆生,想着自己可以趁着这机会表现一番,一大早梳洗打扮了许久,准备了些首饰器物的,就卡着轩辕荆下朝的点儿来了筠茗宫。
这康泽!怎么说她好…秦弘暗念了声不妙。轩辕荆这人对他怎么都可以,毕竟有那许多情意在,可对别人就…不说看不上,却也不摆个好脸色,瞧着曾经的郑宜就知道了,即便那时家族那般不也是冷言冷语的。更何况这康才人母家还没那般家大势大,却有了郑宜那股子脾气!更何况今日轩辕荆想必定是算好可以两人一起过个清闲,谁知这一早就…
秦弘瞄了眼轩辕荆,果然脸色暗了下来,头微微一撇,语气可说不上好听的接了句:“朕的事也要你在这叨叨!来干什么的?”
康泽瞧这样子,心里猜出自己怕是惹了圣上不开心,连忙低头解释道:“妾身…妾身知道今日是贤妃娘娘生日,想着…想着送些礼物来…”
“你知道?这事朕和贤妃都没怎么说,你又从哪知道的?还紧跟着朕就来了,难不成天天看着朕吗!”
康泽一听这话,想是自己小心思没达成还惹怒了轩辕荆,赶忙磕了几个头跑掉了,惹了一身嫌弃。本想着能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自己心意,说不定轩辕荆会对她多看一眼。可她不了解轩辕荆的脾性,这人若是看不上你,你作何事在他眼里都是惹他心烦…可如今能让轩辕荆看在眼里的,哪里有她们的位子…
轩辕荆气鼓鼓的回了身,秦弘递了他碗里一块茶点安慰道:“哪里还要这般生气?她不也是想来凑凑热闹,让你多注意注意,用错了法子罢了。想来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孤苦也是可怜…”
“她…叫什么来着?”轩辕荆皱了皱眉,自打这康泽一进来他就在想,到最后也没想出来。应该也见过几面,可就是没往心里去,就算是说过什么也没记住。
这话引得秦弘笑出了声,这些人进来也说有一年了,年里还一同吃了家宴去了宗庙,结果轩辕荆是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得!只得秦弘解释了句:“康泽,封的才人,康宗正家的那个。”
也不知轩辕荆听没听进去,怕是下次再遇到还是得回头问下自己这是谁。想着如今自己这般,秦弘愈发不愿去想未来秦蓁若进来之后的样子…那时自己不得不退出这里,或去完成自己曾经豪言壮语的志向,或回家当他那个荣华富贵的大公子,可那时再对这里怕是望穿秋水也不得了…
好在秦弘天生看得开,想到这些个难受的事一个转念便能让自己开心些:想那些有用没用的做什么?到时候的事还不一定呢!现在自己如此好好珍惜便是了。
这一顿饭连说带笑的吃了大半天,轩辕荆索性给自己放了假,丝毫没提朝堂的事,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秦弘看着他这样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放一日便放一日吧,就当休息了。
这一日过的当真快,晌午里收了太后送过来的一套文房四宝,这下里就到了晚上。说好将秦弘家人请进来,轩辕荆一早便安排了上,这晚上便当真来了次“家宴”。烛火通明,小案上玉盘珍馐,言笑晏晏。
秦夫人不愧大家出身,无论是何场面都能应付的来,端庄得体,朝着轩辕荆微微施礼,毫不失风范。倒是秦蓁,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丝毫没有想到,当初若非她哥哥,现在她早是在深宫中,该是如何处境都不可想象。
而轩辕荆,这本该是秦蓁夫婿的人,而今瞧着秦蓁这般就像看个小妹妹一般。也不似一早对康泽那样冷眼,看着秦蓁如此可爱,开玩笑道:“小妹这般可爱,想来京城里也该有不少公子倾心吧。若是寻了好人家定要和朕说一声,到时候朕赐你个最好的婚礼!”
“陛下!”秦萧和夫人一声惊呼,连一旁秦弘都瞪大了眼睛,连连拉着轩辕荆说这等恩赏可受不起受不起…
一旁秦蓁听了这话,本就心里有人的她霎时羞红了脸,低着头满是尴尬。这样子轩辕荆一瞧便知了个八九,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幸运的公子得了这姑娘的芳心,无论为何都改好好祝福一番。
最后还是秦萧起身拜了拜:“陛下的恩德我秦家永世难忘,小女还小,却也劳烦陛下惦念了。”
这一顿家宴与年下那次不同,当真算是和乐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过了个好日子。送家人出了宫门,秦弘陪着轩辕荆漫步回了昊祜殿。
到了院中,秦弘拉了拉轩辕荆的手,很是郑重的说道:“陶陶,今日谢谢你了,为了让我开心一下,谢谢了。”
轩辕荆看向秦弘:“哥哥这话就生分了,瞧着哥哥高兴我也高兴不是!不过飞云哥哥既然说要感谢,可否愿向我讲讲哥哥从前的故事?我瞧着秦夫人那般温和,想必哥哥之前定是家中和乐令人羡慕。必不像我这般…”
秦弘听此伸手止住了轩辕荆,他不愿轩辕荆回忆起曾经的痛苦,过去的便让他过去。瞧着星空就如二人初次交心那日一般,只是冬风换了春暖,起了些许虫鸣。
进了内屋,火花照出窗前剪影,秦弘坐在红木小椅之上,看着轩辕荆被灯光朦胧柔和的面庞,仔细的想起了曾经…那时他还是那个身在家中,陪着父母小妹,满心壮志豪言并偶有闲时出去教导一番街里小孩的“秦家公子”。
第32章 一怀风烟忆,往昔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