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偏东二十里不到,有一小宅,甚为偏僻。却因是辅国将军郑旻琰之宅,无人敢动,亦无人敢接近几步。
这辅国将军常年在外,这宅子却是不空——这大将军郑旻琰,战功烁烁。育有两男一女,而这长子郑乾渊乃一浣衣婢女所出,很不得父亲家人喜爱,故而一出生便已与家族分离,独居在这京城偏殿之中五六年了。
几年安静的居所,却因郑乾渊几月前随父亲弟弟入宫一次而热闹了起来。
“好吃吗好吃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郑乾渊,俏声问道。
郑乾渊点点头,放下手中糕点,摆做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殿下这几月频频至临寒舍,甚为不妥。”
“有什么不妥嘛!”这小女儿向后一仰,嗔怪起来。
郑乾渊低头道:“你母亲会怪罪的。”
听此,这小孩坐起,目光却不敢直视郑乾渊,磕磕巴巴道:“不会!我母妃…我母妃可喜欢我了!”
郑乾渊不再答话,只低下头来继续读书,那是他所能想到的得到注意的唯一法子,便比谁都更用功些。
而这里的小女唤作轩辕婵,是当今陛下第三女,母亲淑妃颇得圣宠,又与皇后秦氏交好,而她女儿也因可爱精怪而备受皇帝和太子的疼爱。还是因着郑乾渊前几月入宫几个时辰,恰好见着这小公主一身泥泞,一脸惶恐的抽泣。自己便上前帮了些忙,自觉不过举手之劳却不料就此那小公主便隔三差五来这偏殿送个吃食、送本书籍、送些衣物…
“天快晚了,你该回去了。”郑乾渊起身,预备送轩辕婵离开。自己虽是无比感谢,但小小年纪的女子如此确实不妥,且若是出了危险可是要伤心了。
轩辕婵见此也拍拍屁股起来,巧笑着眨了眨眼:“我过几日还来!只要我母妃应付着别的事不管,我去问问皇兄,他肯定准的!”
郑乾渊听罢无奈摇摇头,知道劝也没用,只得将轩辕婵送出了庭院。
“等我啊!”小小的轩辕婵快活的跑远,边跑还边回看着挥手。直到她身影渐渐消失郑乾渊才安心回了房。
家中的老管家见了,满是慈祥的打趣道:“大公子这是担心小公主了?老奴看也是,这小公主这般用心,公子面上是不表现,又怎可能无所谓呢?”
郑乾渊听了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我没有!我…她是公主嘛…金枝玉叶的应该担心…”磕绊着说罢,在老管家一片笑声中关了房门,直喘了半天气才消了怦动的心脏。
“哎嘿呦!”
轩辕婵跑的急以致宫女没得跟上,这时候又恰巧想了别的事,一个绊子摔到了地上,裙子磕脏了好一块。
“这!完了…母妃又要骂我了…”轩辕婵坐在地上连连叫糟之时,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打断了自言。
“我拉你起来,你还好吧。”
瞧着那小女孩娥眉弯月,看起来和自己同岁。锦衣玉带,看起来也是个大户家的女子。眉眼里总透着许多善意,说话也好听…
轩辕婵将手伸过去,站起了身,仔细问道:“你是…”
那小女孩甜甜一笑:“我叫秦蓁,是那边尚书府秦家的女儿。倒是你,摔的狠了,没事吧?”
“没…”轩辕婵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自己还未道谢,连忙鞠了个礼,连连道谢。
却见那秦蓁咧嘴一笑,一面摆手说着“没什么”,一面瞅了瞅天色,才惊道:“天快晚了,你家在哪啊!该回去了,不然会有危险的!啊哥哥!”
轩辕婵见那秦蓁身后来了一男孩,容貌俊朗谦谦,一身丁香气,眼角小痣很是好看!那样子看起来和自己皇兄一般年岁,只是感觉少了几分压力,而多了几分坦然。那男孩向自己微微一笑,牵着自己小妹的手转身离去。
“殿下…”宫女牵起了轩辕婵的手,焦急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大事,方才舒了口气:“殿下可慢点,若是磕坏了淑妃娘娘怪罪下来,奴婢十条命也陪不上啊…”
“我没事!”轩辕婵这才收回了眼神惊声喊道:“我们快回去吧!不然母妃又要生气了!”
日头隐隐,暗香盈袖。这一双小脚跑的再快终究还是被淑妃发现了。回了宫后,轩辕婵背着手低着头,等待着自己母亲一阵发落。
“你这孩子!整日乱跑!是不是娘太久没教导你你又不知天高地厚了!”
淑妃拿起戒尺拉过轩辕婵的手便向她手心打去,吓得轩辕婵满屋喊叫,涕泪涟涟。正碰上进门的皇后秦琅,惊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只连连叫惨:出门不归冲撞皇后,必是躲不过一顿打了…
而却不料皇后慈和一笑,她和淑妃交好,也喜欢这丫头。一面抱起轩辕婵替她擦了擦眼泪,又柔声向淑妃说道:“小孩子嘛!总要贪玩一些,妹妹何苦这般…”
淑妃见皇后这般,叹了口气只道孩子实在调皮,生怕出了危险。
秦琅笑了笑,掸去了轩辕婵身上的土,换了个无奈的语气叹了口气:“本宫母家那丫头,听说也是这般调皮!说来她哥哥一个男孩子,比她都不知道稳重多少…不过妹妹安心,长大了都会好的。”旋即拍了拍轩辕婵的头:“去玩吧。母后来与你娘说些事。”
“谢母后!”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轩辕婵,蹦蹦跳跳出了门去。跑了一会子,正碰上回宫的轩辕荆,那个她最喜欢的哥哥。那么得父皇喜欢却总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但对她是真的好。
“皇兄!”轩辕婵跑上去,扑在轩辕荆怀中好一阵磨。眼睛闪闪的看着他,求他能不能准自己几日后出去玩玩,这宫里实在憋闷。
轩辕荆摸了摸她的头,一面缓缓向前移动着步子一面柔声道:“那淑妃娘娘又该责罚你了,我岂不是陷你于不义了?”。
“唔…”轩辕婵想起刚刚的母亲,不禁一抖,恰听见远方一阵训斥,原是贵妃拽着轩辕荆又在训话——
“你又和她玩?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女子没个女子的样子,成何体统!你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人!别忘了你的身份!再让我看见你这般看我怎么做!”
“切…”轩辕婵看着那贵妃的样子,瞧着轩辕荆满脸的生气。想来这人,平日里欺负别家娘娘,连自己儿子都这么训斥,真是讨厌!连连一阵咂嘴:“那么好看说话那么难听,也不知道是谁‘成何体统’。”
几日后,清风浮云,春柳春花,浮生一日清凉。得了一阵手板的轩辕婵没有丝毫害怕担心的样子,这趁着淑妃一不注意,又急匆匆跟着人后头跑出了皇宫,往那头的偏宅外一站,期待着里头的少年“不情愿”的为她打开门。
她知道,这郑乾渊说是不愿意她来,可那心里头,他也是一般期待的…
第103章 番外二 小公主的总角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