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生兴趣了?朵拉问我。我笑而不言,朵拉笑了。可我是动真感觉了,后来的每一场,我都是坐在前面。她和我的目光开始无数次地相接,相接中我们眼神火花呯呯。我是这个城市的文联主席,还兼着《丝绸之路文学》杂志的主编,此前的一年,区上的领导顾我方便,给我在新建起的仿古一条街的一幢城门楼式的最高阁楼上密留了一间工作室让我创作需要时用。
一张小板桌和一单人床,我是极偶尔地去住几天。小剧场的艳遇,使它终于有了用场。概是在我们相识的第九天晚上,我和她,我奇异的女歌神,在那最高阁楼里,掀开了我们生命的激情盛宴的幕帘。她的整个身体如给月光照着的白银子的梦,两个乳峰挺如熟透的净白软藕,只两粒乳头似是两点玫瑰花瓣让我感到我的生命的田野里撒满清美月光。我沉醉于她美丽的脖颈间,用我动感无常的舌头点染她的脸。她激烈地回应着我,有时上半身会挣起,让一头直发在她的头与白色的枕头间摆荡。和我一样,她浑身是汗。
但是,我发现,她的身子却蛇一样的冰凉。我很吃惊。她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那样,她自觉她的浑身都是热的。我说这真像是聊斋故事。她说也许吧,生活本身就是聊斋。然而每次这么对着话的时候,我都很快又被她的美体融化,进入那种忘我。我为她的奇异的美和奇异的歌声着迷,我也为她的身份着迷,每次在一起我都试图探知她的名字,但每次都似是误入更深的梦里。
她从哪里来?住在哪里?朵拉不管,其他人似也不究。我们一直延展着我们的爱情聊斋。我为爱情而生出嫉妒,但我发现她是只爱着我一个人的。我盯看小剧场里所有男人,事实是她对他们都是冰玉以待。一个温州千万富翁垂涎以往,她更是冰霜冷容。可是几天前,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事前无一点前兆。是不是这个温州商人对我与她的关系有所查觉并已起了愤怒的妒意。此刻我这样想到。一个事实是我们美丽的女歌神神秘地不见了。她去了哪里?!温州商人是要从我身上搜寻出他想要的讯息还是要对我做出些什么?这两个跟踪者就是他派的?我身上一阵紧。
我来到了烽火台下。我想摆脱掉我的臆想以及这些臆想在我心中造成的懊恼。烽火台的西半部帖着正墙,一条拟古的马道形制的梯台通将上去。我拾级而上,觉着这种创意让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是变成了古时登上烽台的战士。
哈!哈!哈!欢迎欢迎,我们的大作家终于登上我们的时代烽台上啦!刚上台口,几圪瘩这样的明是有点造做的欢迎的高声便泼脸过来。随着高声,还几片稀稀落落的大巴掌声响过。一看,是高大杰、李怀仁、周鼎耀、王屁屁几个建筑大亨在一巨伞下围桌斜身坐着,都拿透过伞布的光映出的各色的笑望着我。区文联副主席盖正夏也坐在其间。
是几位大佛啊。我说呢,上楼台的时候身体里响起了咕咕的欢叫。我也赶紧换了脸标准文痞的笑,跟他们打趣。说的时候,脸跳过碟墙朝楼院瞭了一眼。
两个跟踪者没有跟进来。
盖正夏先起身让座,其他几个也都半起地蛰着身嗬嗬。
盖正夏将我往上座上拉。早就看到了你,但见你正和一个老人家拉着手拉呱。想着大概又在听啥素材,所以就没敢大声叫你,估计你会上来的。你真就上来了。嘿,嘿。
可不是,可不是!几位大亨都咐和。桌上礅两瓶郎酒,散几个菜。一合紫红方盒兰州烟打开着扔在一边。
快坐快坐!一张肉乎乎的红脸的王屁屁显得尤热情,用手也拉着要我坐下。一边拉一边招呼着掉头朝其他方向喊。快换酒,快换酒!姑娘!姑娘!拿两瓶人头马过来。喊罢,回过头来对全桌笑。干戚可是大家,喜欢洋,咱们可不能辱没了人家,你们说是吧?
是,是是,是是。大家又都笑着咐和。
没必要的,没必要的。我一边就着王屁屁的劲儿笑着坐下来一边谦虚,心里倒真有点暖起来。王怀仁接势扔过一支烟来,我接住,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淡蓝的烟霭从指间生出,轻娜地浮升,尔后化作乌有。趁着空儿,我朝着大街上看了一眼。明丽的白金沙子一样的阳光下亮黄的透明液体打火机一样的大街上各色的裙子和衬衫往来。仍看不到两个跟踪者。你们真没有必要客气的。转回头来的时候我又这样说道。
周鼎耀开始嘎嘎嘎地笑。你不知道,屁儿老总这两日心里喜着呢。他说。这新近他又纳了一房新蜜。你来了,他更高兴。你得写写他。
哇噻!是吗?我假意高兴,用手捶了一下扶手。这可得贺一下!
别听他们瞎咧咧!王屁屁嘿嘿笑着对我挤了一下眼,便转头朝几个大亨笑骂。你们几个都换多少个女秘了,我这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才遇了一个换上你们就不过意了。还让人活不活了!说罢又笑。
新酒端上来了,盖正夏赶紧给每人倒酒。喝酒,喝酒。他说。
对,喝酒,喝酒。坐在对面一直没说话的高大杰就接了话端起了酒杯。不要一高兴把正事儿忘了。来,首先欢迎我们大作家到来!说完邀大家都站起身端酒一一和我碰了一仰脖子干了。
李怀仁落酒下肚用手搓自己的胸脯。大杰说得对,先把正事说了,免得酒高了啥事都忘了。哎呀,这酒,味儿真他妈怪!哎哎,鼎耀,你把事儿给作家说说?
周鼎耀嘿儿嘿儿地笑。嗨,嗨,那我就说啊。笑罢,他说起来。干大主编啊,我们是有事求你啊。本想专门请您的,可今天却恰碰到您了。您看,这是老天在帮我们哥几个。嗨,嗨。今年,这金融危机闹得全世界的房地产都呲牙咧嘴的。可好,从四五月份起,大地方的房价都涨起来了,北京上海一下子都高蹦了百分之三十多。可咱们这骊靬这儿,价格却就是死着不动,都等着再降。您想,再降,可能么?情况这两天有点动了,想买了,只是还想再看看。这样情况,就需要你们笔杆子发挥作用了。这是骊靬经济发展的大事。前两天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在咱们的日报上推一篇大文章,催一下。得弄个高手写。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得你大人家出手。
是啊是啊,干大主席,你得在这样关头像大海中的脊梁一样登高一呼啦!王屁屁一下接过了话。日报和周刊那边我们都折腾好了,整三万字长,分上中下三篇三次日报周刊同时推出。
我笑着望着他们。
我们也不白劳您的。李怀仁抓起一杯酒喝了接了话。当然,我们都知道,您干大主编清高,不会为钱干事的。可我们也想了,知识也是有价值的。给您少给一点,一万元,您喝喝茶,也算给了我们一点儿尊重知识的机会。
李怀仁说罢,几个人便都盯着我看,笑笑地。
我肘支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弹着烟灰。半晌,我嘿儿嘿儿地笑起来。
来,咱们喝酒!我先干为敬了,干!笑着的当儿,我这么说道。说完,端起酒一仰肚子灌了。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高大杰、李怀仁、周鼎耀、王屁屁几个都干干地呼喊着把酒干了,盖正夏的脸部一下也有了轻松的神情。
远处的天空是一种纯净的蓝,几朵云像神话中的骆驼一般地浮着。我的目光越过大片零乱的楼顶望过去的时候一群鸽子正切着那几峰神驼的远影飞过。我觉得我的人生也似那些鸽子那几片驼影一般地飘渺起来。眼前的几片晃动的脸有点缭乱。我机械地手抓酒杯和这个碰和那个碰,我们的笑声像鸽子的翅膀扇动着飘向四周,惹得不少的楼顶上过往的观光者侧目。几个大亨又大笑着说起了王屁屁新女秘的事,王屁屁笑得全身发抖,甚至当着大家的面儿给那个女秘安顿这安顿那地打起了电话,似还安顿她多买几件高价衣服之类。
大家又是大笑,李怀仁高大杰两个笑得脸扭成了变形的皮影。三瓶人头马很快就喝完了,大家便都喊着散席回家。我像醉翁亭上的欧阳修被大亨几个拉拉扯扯地给佣在他们中间酒意微醺地往那往下的马道口走。王屁屁颠儿颠儿地给他的新女秘打起电话,大声地安顿她把车在楼下倒好。一帮人就又大笑。我们走进了马道,我们从古拙的马道上往下走。高大杰不停地一边走一边拍我的肩,拜托我快一点把雄文弄好,说哗哗的大票子都早朝我笑了。
没有那两个跟踪者。这是我下着马道的时候再一次看到的事实,这让我有点奇怪起来。我们一行到了楼下的时候登楼前我看到的那几辆美车这会儿已忽都坐了司机,见我们下来,都立出了车直了身子请大亨们各进各车。几位大亨都抢着拉我上他们的车要送我,我笑辞不就。正就这么拉扯间,我忽然看到了那位一个多小时前我为之神魂颠倒极静雅的女神。她在东数第二辆车的车前站着,笑盈盈地。在我看她的时候,也快速地望了我一眼。我心里觉得给猛一阵揪。难道她就是王屁屁的新女秘?
来来来,婉儿秘书,快来认识我们的这位大作家朋友。拉扯间王屁屁早大声地招呼起那女子来,显然没发现我的神情变化。看来她真是这王屁屁的新女秘了,且是叫做婉儿。您不知道啊,我们的干大主编是全国名人呐,我们是老朋友啦。王屁屁继续说道,且加了点吹嘘的自豪。今后再见着,你可要给我大大地恭待,小心伤了我的钱儿。
大亨、司机们又都一阵笑,女子也笑起来,又望了我一眼,腮上潮出一点微红。
第41章浮荡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