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亦看着蓝田，眉头在那么一瞬间皱了起来，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么喜欢多事的人。以往的盛宴里，她总是默默无言，不仅是盛宴，就连一些小的聚会，哪怕是每日的请安，她也是能少说就少说。随着她身体一天天变差，他才下了命令，把部分权利分管给周素颖，以减轻她的负担，甚至是不允许其他妃子去打扰她修养。如此，她是一天天孤寂了，但他也不至于忘记还有这么一位皇后。只要得空，他还是会去看看，两个人就像知己一样的谈话，说来，他们从认识开始就好像一直都是这种关系了。
今天她的表现让他很困惑，她不爱争风吃醋，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放心地把后位交到她的手里，物是人非，难道连她也变了吗？
“姐姐的身体不好，一切有本公主来就好。反正，谁表演都是一样的，西陵国人杰地灵。”颜以素主动揽下那些人得意的目光，忐忑不安地替萧锦芸推辞着。她不清楚这份说辞有多少的说服力，她同样担心面前的男子不领情，毕竟冷和国不像南国，是弱小的，必须臣服于西陵国……
“长公主的琴棋书画学的的确不错，不过本宫听说，长公主对黎婕妤敬重的很，如今看来也不假。本宫想，如此绝佳的机会，不让黎婕妤表现一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南馥言盯着颜以素，一字一句地问着。
她分明是在找茬！颜以素心里生气，却无可奈何，场合不对，她和这个女人磁场不合也是真的。最麻烦的事情是，她不能在这里随意动火，不然失了面子在做难免。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素素，没事的。”萧锦芸很清楚，这个丫头是在担心自己会吃亏。也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天分，琴棋书画只能用样样不通来形容。不过，她所谓的琴棋书画是古人眼里的琴棋书画。
古琴不会弹有关系吗？无数的经典穿越小说证明，这个是必然联系的。古琴不会，可以学。来不及学，可以找东西代替。恰巧，她就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虽然简单，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想到，让人耳目一新的视觉享受也可以试试。
“陶儿。”萧锦芸唤来宫女，轻轻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眼底闪现着快乐。她每天都玩的尽兴，今天也不会例外。
颜以素看着那抹自信，心微微放宽，她一直都很信任她，似乎什么难题在那人眼里都会迎刃而解。既然答应下来了，她就相信，她有办法。
“姐姐，我看好你啊。”颜以素笑着，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将一张桌子放在大殿中央，陶儿急急忙忙地拿着几只碗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放到桌上，睫毛扑闪着，小脸一阵通红。
“辛苦了。”萧锦芸朝着她淡淡得笑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将几只碗摆成一排放开来，提起水壶，从左到右由浅到深地倒上水。她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把旁人的非议抛在脑后。她现在的行为在他们眼中看来恐怕是幼稚到了极点的，不过她不在乎，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要紧？
基本都倒腾好，她才抬手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紧接着，她又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她忘了让陶儿拿筷子来了，难道要让她用手指敲吗？现在让人去拿肯定来不及，直接用筵席上某些人的筷子也会惹来话题。她被这些问题缠的头疼，嘴角的弧度停滞了一下，不过随后又缓了开来。她的右手在发髻上摸索了一下，自然地取下了那两只蝴蝶簪子。一袭黑亮的秀发散落肩头，为她添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妩媚。
“叮”的一声，簪子敲击在瓷碗上，发出清脆动听的曲调。从左到右，并非是单一的调子，这也让众人耳目一新。几个短短的试音结束，带着些节奏感的曲调开始盘旋在皇宫上空。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萧锦芸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哼唱着这久违的曲调，曾经的曾经，她总是和末凉夏一起唱这首歌，百唱不厌。这其中带着的童真，是所有人都缺失的东西。很多的向往，都落在她们心头，都落在那个平凡的季节。
一曲毕，她的眼角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激动，转而看向席上的颜以素，用口型说着：怎么样？
颜以素愣了一下，轻轻蠕动着唇瓣：好听。
“娘娘的曲子像是天上来的，逆尘佩服。”韩逆尘说着，眼里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而萧锦芸也明白他无恶意，垂眸一笑，倾国倾城。
颜以亦将他二人小小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就是心里不舒服，他沉着声音道：“黎婕妤身体不是不好吗？朕允许你先回去休息。”
不知道这个男人又无缘无故地发什么神经，萧锦芸只当看不见他的怒气，反正他们已经打了半个月的冷仗了，时间再长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不是曾经的她了，她现在爱的人可不是一个君王。
“素芸谢过皇上。”她说着，微微福身，接着便转了过去，脚步没有要放缓的意思。
她还是老样子，不会顾及到他的颜面，虽然他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可别的人不会单纯地想下去。颜以亦的喜怒无常除了白易，恐怕没有能掌握，所有的下属只能够忠心于他，否则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他们心底清楚的。
“姐姐，等等我。”颜以素一看萧锦芸离了席，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本来嘛，若不是因为她必须要到场，她才不会来。要不是因为她必须来，她才不会拉着萧锦芸一起来。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萧锦芸在场，她就不会在场了。好玩的事情她不会放过，好戏也不能错过，但让她留下来看那些勾心斗角的老戏码，还不如去红鸾殿和萧锦芸下几盘五子棋。
一个个都这么不打招呼就走，颜以亦已经无话可说了。偏偏一个是他不能动的女人，一个是他亏欠的妹妹，这两个人他都没法子不迁就着点。
“姐姐，你刚刚的曲子真的很好听，有空再唱给素素听好不好？”颜以素环着萧锦芸的手臂，行走在回红鸾殿的一条小路上。身后是大片的随从，不过他们跟的很远，为的就是让前面两个主子有更多的空间可以交流。
“你呀。”萧锦芸勾起唇角，取出怀里的绢子，替她擦拭去额头上因为奔跑而流出的汗水，“要是喜欢听我就唱给你听，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和我还要这么客气吗？”
“姐姐说的是真的？”颜以素灿烂地笑着，抬起她的手掌放在手心，又拉起她的小拇指钩在自己的小拇指上，抬眸道：“那姐姐要和素素拉钩。”
很久没有这样的温馨感了，萧锦芸也不拒绝，缓缓动着手指，一边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人对视一眼，才笑出声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虚弱得让她们都提不起精力来：“长公主和黎婕妤还真是妯娌间相处的很好。”
萧锦芸诧异地转身，不得不做出要下跪的动作，却又被那人拦了下来：“婕妤不必多礼，皇上不是下了旨吩咐过吗？不想跪就可以不用跪。”
“皇后娘娘万康。”话是这么说的，但萧锦芸知道，这次不下跪，下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不懂礼仪的帽子她可戴不起，谁不知道宫里的礼法最能磨掉人的血性？况且，她现在不服软，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她不想现在在宫里闹出各种各样的事端，否则以后很难脱身。她在宫里只是为了让白易可以安心打仗，免得他哪天又看到大街小巷里贴着自己的画像，旁边还附注着黎婕妤的名号。
蓝田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眉顺目的她，波澜不惊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难道真的不是“她”吗？“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萧锦芸缓缓起身，即便是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对面的女子探究的目光，而且，好像对她很感兴趣。在印象中，她和蓝田也只见过了两次，根本说不上熟不熟的问题，而且，她也没有触犯到她的利益吧？那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和她无冤无仇的人，怎么会突然排挤她？难道是因为她踏进**的缘故吗？
“黎婕妤的才华出众，本宫有一个疑惑。”蓝田淡淡地说着，虚弱的身体不得不倚着身旁的宫女。
“娘娘的疑惑，素芸才疏学浅，怕是难以替娘娘解惑。”萧锦芸不卑不亢地说着，头低的更低。
颜以素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出人意料地没有发话。这不是她所想要的，但不可否认，蓝田今天怪异的举动连她都看不下去了。那阵子醋味连她这样的小孩子都看得出来，更别说是旁人。
母仪天下的皇后终于懂得吃醋了，这是不是该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