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发烧几乎快要了我的命。
我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其中有两个月是出于完全昏迷状态,后一个月是处于半昏迷中,我能迷迷糊糊地听见竟和红数他们的说话,但是就像是在梦中一样,还会出现重音。
前面两个月全都是靠输营养液维持着,唯一有感觉的就是每次换龟毛液体时,注射针就像是直接插进我的心脏似的,让我有种被电压压过,心脏重新恢复一点点跳到的感觉,那像是身体受到剧烈震动后才会有的感觉。
这三个月中我听得最多的是竟和红数的声音,这两个人已经完全妨碍我在阴间跟爸爸的对话,基本上就是我千辛万苦地刚找到爸爸,刚要说上话,阴间就传来他们在阳间说话的声音,并且都是些我很需要你,不能没有你之类白烂的话。
记得有一次更夸张,竟说了一下午的话,等护士来催探视时间到的时候,他还不肯走,本来我跟爸爸是打算在阴间坐一会,等他说完了之后,我们再聊,没想到,这混小子竟然给我制造了一下午的噪音,到最后爸爸和我都累了,无奈各自回来休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不过那天他的话我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想听不清都难,我和爸就只能这么干坐着听他的“播音”。
从此之后,我对他有另一层敬佩,你妹的,这不是活生生的央视主持人吗?不管是从音色还是感情上面讲,他都做到了。
他从在我肚子里的感受一直讲到我还未昏迷前一秒,这中间他没喝过一滴水,就像是记流水账似的,一点都没疲倦的姿态。
不过有一段话倒是挺让我震惊的。他说:“那天在绿灯区接吻的时候,原本以为就把你当做一根木头来亲,可是没想到嘴唇刚碰到你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开始疯狂地跳动,从那时开始我发现自己爱上你了,每次和你抬杠就是想让你不要眼里心里都只有李竭一个人,我想起码和你吵闹的时候,你想的是我。”
我不知道原来在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自恋狂的眼中竟然还有别人。
后来我才明白,当病人处于生命垂危中,家人或者亲朋好友在身边一直讲话是有必要的,不然他就会赖在阴间陪死去的亲人就这样一直聊下去,再也不回来了。
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每次刚和爸爸说上两句,他们就来吵吵,我烦爸爸也烦,最后就干脆回来了,在阴间也要被阳间的噪声弄得心神不宁,真是一件悲催的事。
我的灵魂是被竟的真情告白所召回的,其实真正让我在阴间呆不下去的东西是这个。
“哇,你醒了?”竟惊喜地看着我。
旁边的小重和肥妞他们也都凑过来,脸上有着既尴尬又欢喜的复杂表情。
“没想到竟的办法还真有效。”肥妞兴奋地拍手叫道。
还没等我问肥妞是说什么的时候,他们齐刷刷地用鄙视的眼神把她给秒杀了,肥妞只好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做声。
“刚才那是什么味儿啊?”我问道。
我看见竟在背后藏着掖着一些东西,被我这么一说,他赶紧把东西传给其他人。然后一个个触碰到那东西的人脸上都会出现作恶的表情。
“我早就闻到了,还不赶紧拿出来。”这种恶臭味早已渗透到空气中腐蚀我的五脏六腑。
小重很不情愿的交出那东西。
“咦……这是谁的臭袜子啊?”那袜子好像已经好几年没换洗了,上面凝结的汗渍让袜子变得硬邦邦的。
怎么感觉自己的嘴巴里也有这种恶臭味,不会是……
我双眼盯着小重,小重好像是犯了罪的犯人,忏悔的点了点头。
“什么?你们把这个臭袜子塞到我的嘴里?”我开始呕吐不止。
他们怎么可以连我昏迷不醒垂死病危,也不放过我呢?
“依迷,这是我的袜子。”肥妞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低着头,突然猛地把手指向竟“可是这一切都是他的注意。”
竟先是愤怒地看着肥妞这个叛徒,那眼神要把她碎尸万段了才能解恨,吓得肥妞赶紧躲到男屌丝的背后,而后他又坏坏的对着我傻笑,“不好意思,我看你都躺了三个月了还不醒来,就只好这样了,这也是万不得已啊。”
说得好像把臭袜子塞到我嘴里还是为了我好似的,哪有这么救人啊呀?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原谅你,这个人的心被狗叼走了,竟然把这么臭的袜子塞到我的嘴里。
“你过来。”我叫竟。
竟疑惑地靠近我,我很嫌弃的拿起小重手中的臭袜子,“你也试试。”说着我就把臭袜子往他的嘴里塞,他吓得赶紧跑,逗得全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好啦,他也是想让你醒过来嘛,你看你还真的就这么醒了,这功劳还得归于他呢。”小重对我说道。
看来把臭袜子塞到我的嘴里,我还得感激他呢。
小重把臭袜子丢给肥妞:“你也该注意下个人卫生吧,要不男屌丝整天像搂着一块臭豆腐一样亲亲我我的,他也受不了啊。”
“我看啊,是我们整天跟两大块臭豆腐混在一起才对。”我插嘴道,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臭气相投,男屌丝身上也是一股臭味,只是臭的味道不同而已。
肥妞若无其事地穿好自己的袜子,对于我们的嫌弃,她其实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
“红数呢?”我问到。
小重说他今天没来,好像是家里有点事情,不过他这三个月来一直都有来看我。
这个我是知道的,他也是像竟一样,每次来都跟我说一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红数正直的外表实在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是,我真的被红数的痴情感动,他告诉我每当看见我跟李竭手牵手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他还要强挤出笑容去打招呼的时候,心里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绞着。
“我喜欢你,但是只要你能幸福,我可以默默地祝福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依迷,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朋友,那就让我们当朋友吧,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所以你要快点醒来,别让我这个朋友为你担心。”我很高兴红数能这么说,我也会永远记得红数说的这句话。
其实,还有一件事,这是红数藏了很多年的心事。
记得那一天,可能是护士小姐多给我加了养料,所以那天我的状态比往时会好一点。
我都能闻得到红数给我买的鲜花的香味,但是那天红数坐了好久都没有讲一句话,只是在不停地哽咽着。
快要到临走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依迷,其实,那天我知道你家发生的事,我也很担心你知道后难过,如果那天晚上我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这一切都是我不好。”红数自责地说道。
“其实,我的这个妈妈也是后母,早年父亲母亲一起创办了这家公司,可是后来,父亲有了钱在外有了外遇,母亲因为受不了就去了国外,我从小就抱怨我妈妈,为何不把我也带走,但是现在明白了,母亲是怕我吃苦,所以把我留在父亲这儿。在别人看来,我是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实地里,我是一个连快乐都没有的可怜虫。”
这个外表阳光,内心里却有很多不堪的记忆的帅哥,他把快乐都给了我们,却自己一个人在深夜里难以入眠,想必那天他的家里一定发生了令他非常难过的事,不然他是不会对我说这些话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伤,它被人用假装的笑容给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人人都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这道伤消失不见,其实不然,当这层纱布拆开时,伤口也许已经溃烂了,甚至会更痛。
红数就是这样,每次都把心事放在心里,不跟人倾诉,亦没有发泄出来,就这样积在心里日复一日,等到终于会爆发出来的时候,却让自己伤痕累累。
原来红数和我有着同样的遭遇,难怪每次我都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难怪我会那么自觉地从不问起他家人的事。
红数重义气这也是总所周知的,想当年李竭睡觉从床铺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救护车怎么等也不来,红数硬是背了李竭跑来十几公里外的医院,等把李竭送到医院的手术台上,红数也倒下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次促使我在这三个月的睡梦中醒来的到底是什么?是竟的真情告白还是红数的真心实意?也许都不是,是那双恶臭无比的臭袜子,说到底,这个功劳应该归功于肥妞才对。
“肥妞谢谢你。”我对肥妞说道。
肥妞挠着脑袋,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臭袜子啊。”大家都笑了,肥妞也羞涩地低下了头。
正当我们都在开玩笑的时候,病房好像动摇了起来,我们以为只是底下有人施工,引起声音共振,可是过了几秒钟,整栋楼开始摇晃起来。
我们都蜷缩在病床上,担惊受怕。
“这是怎么了?”肥妞都被吓哭了。
“地震了,快跑。”走廊里传来人们惊恐的声音。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开始裂出一条缝,那条缝越开越大,有一块天花板摇摇晃晃,要掉下来了。
第28章几乎快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