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青羽恍然如梦初醒,才知刚才一番思量过于专注竟忘了等候一旁的姬宜臼,牵起一丝笑容,纵身一跃,飞身落入车内。
青羽坐稳,车内香炉已经燃起,香气缭绕。姬宜臼目不斜视,面容平静,并未说话,大手一挥,一旁侍从驾虎兽香车而去。
“姬公子,青羽随同公子前取凤首箜篌,如今宝琴已得,还请姬公子收下。”
车内静默,没有人吱声,只有车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插翅虎飞奔之声。青羽不知为何原本谈笑甚欢的情景变得冷冷落浇,想当然认为姬宜臼因不满取琴失败而心存芥蒂。微微一笑,随手招出凤首箜篌,捧于手中,神色庄重如凤梧神,然后递与姬宜臼。
“既是凤梧神相赠青羽公子之物,宜臼怎能夺人所爱?宜臼实不敢当,还请公子收回如此珍贵之物。”
岂料姬宜臼只是眉尖一挑,单手轻轻一推,推向青羽,对这苦苦追求的凤首箜篌弃之如蔽履,并无怜惜之意。
青羽本以为姬宜臼见到凤首箜篌一定会大喜过望,未曾想,姬宜臼神色不变,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瞧就把宝琴又推给了他,似乎凤首箜篌并无奇特之处,只不过寻常一把普通琴。
“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姬公子通晓音律,更是个中雅人,理应做凤首箜篌新一任主人。反之,凤首箜篌如果留在青羽手中,只怕埋没了一把绝世名琴,当真负了凤梧神所托。”
青羽紧紧盯着姬宜臼,神色诚恳执意再次把凤首箜篌推了过去,好像这把宝琴是什么凶器,急忙脱手,就怕姬宜臼不接受。
“凤梧神既赠与公子,想必另有深意,再者青羽公子乃翩翩美少年,更是英雄人物,如何配不上这把琴?”
姬宜臼听闻青羽提及凤梧神,眉梢跳了跳,手指蜷紧,但是面上微微一笑,如春风吹皱一池春水,手掌一伸,灵力吞吐将凤首箜篌拒之门外,丝毫没有接受之意。
“这…”
凤首箜篌本是为姬宜臼所取,如今箜篌到手,自当重归最需要的人。可令青羽无奈的是姬宜臼死活不肯接受,如果执意相赠的话,只怕要翻脸。
青羽实在郁闷,凤梧神以及姬宜臼,这两个人都令人看不透。凤梧神愿意相赠,姬宜臼需要,直接给他不就万事大吉?硬要扯上他一个不晓音律之人,如今左右为难,收也不好,不收吧,那边厢姬宜臼不肯接受,总不能历尽千辛万苦把他丢掉吧?
且不说此琴名贵,至目前天下也只有九张,单就其中辛苦断不能白白扔掉。寒潭奇寒,凤梧神久居于此也未曾深入潭中,若非他机缘巧合助火神脱困,恐怕也如姬宜臼一般冻作冰人。如此倒也罢了,为取凤凰精血,更是集数十人之力大费周章才得来,如今怎能弃之?
无奈之下,青羽只好心念一动招回凤首箜篌,重新挂在颈项之上。而姬宜臼对这一切不闻不顾,自始至终都没有瞧上凤首箜篌一眼。
一切复归平静,车内更是静寂,一旁侍从紧闭双目盘腿而坐,姬宜臼双手掐决似在调息。青羽百无聊赖,一心二用,一边默运道德心经,吞吐灵力,另一边籍此大好时机,对近日来的对战经验以及感悟进行整理。
丰乐峰。
九角亭内。
“子丑不解凤梧兄为何如此?”
说话之人一身白袍,背后一只硕大酒葫芦,手摇折扇,盯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的虎兽香车,面露疑色,轻声问着旁边老者。
“有何不解?不过一把琴,如今凤凰精血既已到手,虽无文武之火,但已可炼制成模,日后寻到至阴至阳之地仍然能够重新炮制。”
一旁老者,高额而白眉,细眉轻垂,正是凤梧神。他抚了抚须,收回视线,看向身旁辛子丑,不紧不慢,顾左右而言他。
“凤梧神连子丑也要隐瞒吗?老兄起初并没有赠琴之意,不知后来为何起了相赠之心?”
炼制一把凤首箜篌到底有多难,旁人不知,与凤梧神相处近百年的辛子丑却一清二楚。单就凤凰精血就已大费周章,更何况炼制?否则百年间也不会只有九张凤首箜篌出世。如今没了文武之火,再想炼制,几是不能之事,送出一张等同于少了一张。
“他们二人为取凤凰精血出力不少,而老夫之前也有诺在先,怎能做那出尔反尔这事,这不是平白辱了凤梧名声?”
凤梧神白眉挑了一挑,双目精光陡现,随即隐了下去,沉声相和,只是所答无关痛痒,始终没有说到紧要处。
“既如此,那为何筵席中突然翻脸,以至兵戈相见?”
以辛子丑对凤梧神的了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难言之瘾,三言两语岂能令疑云密布的他心悦诚服?
“老夫一时贪心,不忍辛苦多年才集齐的凤首箜篌就此赠予他人,至于后来突然收手,乃是不想落下以大欺小倚老卖老的恶名,可满意?”
凤梧神笑了一笑,扶了扶了辛子丑的肩膀,对他的步步紧逼十分不满,随即语若连珠,霹雳啪啦一通倒了出来,不但如此,更连他想问的下一个问题都一并答了。
“那好,为什么不直接赠予姬宜臼,却偏偏送给对音律一概不知的青羽小友?”
辛子丑被凤梧神突然反问,也知自己失礼,面色通红如天上的火烧云,但是弄不透凤梧何意,心里实在不舒服,当下喝了一口酒,语气含糊的继续追根究底。
“老子看青羽对眼,喜欢他,不行?难道这也要经过子丑兄的允许?”
凤梧神气结,一时须发皆颤,两条白眉更如秋千无风飘动,气冲冲答道,语气多有不善,极尽挖苦。
“这…这…子丑失礼,还望凤梧兄莫要见怪。”
经凤梧神一番挖苦,辛子丑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方知之前言语多有不当,忙向其抱拳赔礼。
“哼…子丑兄什么时候也成了长舌妇专爱打听别人心思?”
凤梧神伸手虚抬了抬辛子丑,此事也算揭过,语气缓和许多,但是心中仍有不满,难免抱怨。
“这…子丑一时心迷鬼窍犯了迷楞。”
辛子丑打开折扇,轻轻一摇以遮掩心中尴尬,赔着笑脸,哈哈一笑,脸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既如此,继续饮乐,上酒,摆宴!”
凤梧神一笑揭过,拍了拍手,吩咐侍从,重新摆上酒席,继续宴饮。烦恼是他们的,快乐是自己的,既如此不如让烦恼随风去,我且逍遥快活,枕风眠松,扶柏伴柳。
一干侍从鱼惯而入,忙着摆置玉案酒席。凤梧神一手托腮,身子斜斜倚在软椅上,神色恍惚,陷入了沉思。
同往二人,青羽小友淳朴敦厚,英气逼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这小子虽然心思澄明,处事灵活不受世俗拘泥,但是这小子天生带着一股热血,极重感情,容易感情用事。
如果交友谨慎,结交良善之辈则如虎添翼,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日后叱咤风云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但是若不慎结交一些心思险恶、居心不良之辈,恐怕误入歧途,前路多舛。
而另外一人,姬姓公子,衣着华贵,虎兽香车,更有侍从傍身。如果所料不差当为王室子弟,即使不是当今王子,身份也极尊贵。但是如此之人,却能够屈尊绛贵,不得不引人深思?
若说他天性如此,凤梧却是不信,王室之内冷血争斗,他又岂会甘于屈居人下?如此一来必是对青羽有所图,而且所图不小。
姬宜臼本人虽然形容丰伟,隐然有一股王者之气,而且面和心慈,处变不惊,遇事果决,但他同时鹰隼而狼顾,虎步而豹形,这种人可以与之共患难,难与之共荣华。
如今姬宜臼龙游浅滩,还能礼贤下士,只怕日后飞龙在天,就是兔死狗烹之时。青羽心思单纯,恐怕很难察觉,只怕日后被利用之后沦为阶下之囚。
青羽小友,老夫能够做的已经都做了,日后如何只能看你造化了。若姬姓小子日后不顾恩情仍然狠施辣手,老夫也无能为力了。有时候,人太善良了其实也是一种错。但愿小友能堪破江湖恩怨,早登大道。
凤梧神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颇为失落,也不顾亭中他人,自顾自的喝将开来,但求一醉,一醉解千愁。醒时,心在伤,醉时,身在伤。
行约半日,红日西斜。
四支插翅虎猛然四蹄扬起,香车一个收势不及,高高蹶起,几欲翻倒,姬宜臼以及青羽由入定中清醒,催动法力,才将香车定了下来。
“何事?”
姬宜臼腾的站了起来,面色一沉,双拳紧握,指节喀喀指响,高声呼喝,声音清冷,颇为不耐,带着一丝不可反抗之意。
“禀公子,前方突现飞天夜叉,约有十数只,香车已经被围,虎兽惊惧,还请公子见谅。”
第69章飞天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