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可以凭借冷笑天最信任的侍卫的身份操纵无名宫中一切生杀大权,成为下一任城主。”易天下很直接地接下了夏侯雷的话。
无论是哪个小角色,想要步步高升,鸡犬升天,这都是最合理不过的解释,也是任何人最容易接受的理由。所以易天下的这番话,夏侯雷几乎没有怀疑就相信了。只要确立了各自的明确利益,不管相互多么龃龉,仇人有时也可能成为朋友,更何况这样两个并不算仇人的陌生人?正如两头都会舔血的饿狼在一起,明明知道有一天一方衰竭了便会成为另一方的腹中之物,但为了得到更多的猎物,它们还是要走在一起。
“好,只要我学好了孤独剑法,就一定会杀了冷笑天,绝不留情!”夏侯雷干脆地道。
然后,他感觉剑尖突然一股大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用力过猛,剑心失去重心,竟脱手掉在了地上。
“好,看完了这场好戏,我立刻就带你去就在此中,有这位箫扬姑娘在侧,你便可以和她一起解读那孤独剑法的曲部一节。”
洪箫扬停下口中的曲子,神情微顿,心如止水,道:“我答应跟你合作,不过是为了完成师兄之遗愿,我希望你清楚一点,我不会跟任何人有任何不合正义道德的勾当。”
易天下道:“那也由得你们。”脸上却似笑非笑。
陈紫雨正恶斗易玲玲,一边也听着三人间的对话,嘴角也余有一丝冷笑,她的心里几乎无爱亦无憎,对易天下道:“原来你还没有死?”
易天下道:“我当然没有死,我还活得好好的,我答应了冷笑天三天后来找你和你儿子的,你们风雨楼的弟子之所以相互嫌隙,就是因为我在你们来无名坊之前就在每个人的床榻下都放了一张相同的字条,我知道你们组织中派系不和,所以不过略施小惩而已。”
尚陷战斗中的陈紫雨忍不住道:“那……那第一天晚上被派去见易少侠的阿巧也是你的人?”
“那不过是死去的殷仲离的妹妹殷琴,那一天她回到无名宫后,我看她感到万分的沮丧,我便顺便问了他一句,原来她不过是对一个小子念念不忘,于是我便告诉了她一个可以同这个小子长相厮守的办法……”
他的话音充满父爱一般的仁慈,就仿佛一个救世主的一样,却矫作哀伤,令人作呕,道:“我告诉她,只要你利用姐姐仲离的身份去给他拖一个假梦,只需如此如此,然后第二天你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小子便彻底毫不犹豫地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没想到,我这样一个本办法居然一不小心就管用了,那张字条上说的内容便一不小心成了众所周知事实。至于看了这张字条后,你们风雨楼的人会怎样反映,我想就算再离谱一些也不会出乎我的意料!”他越说越忍不住笑,越笑越忍不住要咳嗽两声,据说在笑声中夹杂咳嗽声可以增加对方的仇恨,所以他的咳嗽也跟着越来越频繁。
陈紫雨知道风雨楼之所以内讧,就是因为有人假传字条,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方一离开就酿成了“地雨”一派全军覆没的结果。
原来当年冷笑天不叫冷笑天,他叫胡无名,是当时武林第一高手。而易天下则是易府的主人,由于屡建奇功而被封为身为无敌大将军。易天下有个胞弟,便是而今易府的主人易专城,易专城一直觊觎胞兄的位置;加之易天下个人独断专行,时常威胁和迫害易专城,易专城不服,易府世代以军戎著称,兄弟两人同朝为官,都是就在沙场的武将出生,易天下虽在各方面都略胜一筹,但易专城有一天却是乃兄所玩玩不及的,那便是乃弟更善于三顾茅庐招纳贤才。三十五年前,西南方镇南王高天雄一族发动叛乱,大军五十万压境,朝廷派遣易天下挂帅出征,正在易天下意欲走马上阵,忽畏胞弟对自己心怀二心,怕他在后临阵倒戈。于是率先调易专城打头阵,只配给他军队十万,逼迫他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击退敌人的先头部队三十万大军,而自己的军队表面上说是在后方补给,其实只不过在作壁上观,搞静坐战。戎马日渐倥偬,易专城不断从前方发檄申说因敌我力量悬殊,若无增援,恐无胜算,反被易天下厉斥堕了易家世世代代军神一族的威名。出征之前就遭了一顿鞭刑酷打,易专城无奈,只得应声赴死,心中怀恨,立志若是侥幸不死一定要亲手杀了乃兄自己建功,接任神威无敌大将军之职。
出征那天,易专城早就预料到会节节溃败。他没有任何斗志,因此他的军队在雁荡山甫一遇高田雄先头部队三十万人,由于实力悬殊,由于军中传言主帅因向大将军易天下申述无法与敌军对垒而被鞭刑,军士们的士气就先矮了一截。第一天对阵,高天雄的部队便强龙压阵势如破竹,灭掉了易专城一万余人。易专城听得兵士回报,登时感觉头轰耳鸣,十分之一的军队一天之内就被消灭,他立即发书到后方汇报战事,催兵增援,一直持续到战斗终了,易天下始终没有给他补发过一兵一卒,一食一粟。易专城眼见自己的军队锐减,士气消磨,不到半个月就只剩下了五万余人。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兵士回报说雁荡山附近有个世外隐居的高人剑客,此人不仅物理天下无双,而且足智多谋,大有材器。这位高人便是胡无名,易专城大快,当下将他招纳进帐,胡无名生得不凡,令易专城一见倾心,当下易专城索问筹策,胡无名对答如流,语出如珠,丝毫不见滞窒,易专城心下大喜,当下设宴,就地拥坐,连夜酣饮。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两人一见如故,便纳履结义,相互义兄义弟。又是一番剖怀而谈,易专城更是连连称奇,原来这山中隐士竟是高天雄麾下先锋部队的军师,敌军高天雄的三十万正是他一人在出谋划策。由于看不惯高天雄的颐指气使,他更加萌生了投他之志,他艺高胆大,率先前来试探易专城是否有诚意收留。易专城如获至宝,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哪里嫌隙冷笑天的敌我身份为何?胡无名感于他招纳之诚意,授命以来的第一计便呼之欲出。他首先分析了敌方的军阵分布情况和地势山形,建议易专城立即组织剩余部队与地方搞运动战。
易专城拍案而起,大声称善,便毅然把军队拆分为几个部分,大家分布四方,移动作战。第二天天还未亮,胡无名便急急返回了部队中去向高天雄假汇情报,声称易专城大势已去,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更令高天雄不以为意。在胡无名入军之前,易专城的军队死命打熬,坚持了一个半月,一经采用胡无名的运动战法以后,却让高天雄琢磨不透了。三个月过去了,易专城的死讯依然没有传来,于是易天下的部队也始终没有出动,他的目的就是要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铲除异己,拔除易专城这颗始终扎在他背后,让他寝食难安的刺。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中,胡无名始终来往于高天雄与易专城之间,易专城行踪不定,这也令高天雄感到头疼。胡无名一面在高家军中挑弄是非,离间组织,向大将兵士宣传高天雄的种种不是,并组织一些偏激受压抑的将领组织暗杀,去除了高天雄左膀右臂的许多心腹之士。加之对外又向易专城透露军营的分布消息,一旦有军队落单或势力孤弱的时候,易专城就会集中兵力实施围剿,声东击西,不知不觉中就消灭了他接近十万的兵力。胡无名始终向高天雄隐瞒事实,阻断向上言路,不准许忠职将领禀报兵士阵亡消息。高天雄不知实情,仍然高枕无忧。
双方对阵刚好五个月之,易专城不断向周围的地方搜纳贤士,一边还不断俘虏和收留从高天雄部队里投靠而来的军士。第六个月后,在胡无名的指导下,易专城果然向高天雄发起最后决战,当兵临城下的时候,正要询问胡无名的高天雄,却突然发觉胡无名已不知所踪,守城士兵报告说胡无名早已投靠易专城,高天雄这才幡然醒悟,但却悔之已晚。他的先锋部队本以为可以独当一面,并没有考虑要接续后援,此际易专城的大军早就绕过后方阻断了后援来路,前方浩浩荡荡发起总共,高天雄的军队背腹受敌,只吓得抱头鼠窜,远望着下二十万后援尚在西南老巢不得相接,此际更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易专城声称有十几万兵力,且大部分都是自己的部队,军备锐不可当。高天雄心忖自己尚有剩下的十万左右兵力,应不至于一蹶不振,于是仓促应战,不料军中休歇多日,军中在长期黑暗势力压抑下,战斗力急剧低下,上下级根本不服从命令,一到大敌当前,战斗指挥不灵,甚至直到横刀立马的时候,队伍竟然临阵倒戈。高天雄惨败,趁乱讨回自己的老巢,意欲卷土重来。而易专城则鸣金收鼓,高唱凯歌大获全胜,名噪一时。回到京城,朝廷嘉奖易府,易天下喧宾夺主,率先邀功请赏,并未留给胞弟应有的名利。易专城怀恨,就此与胡无名商议除掉胞兄易天下。
五年过后,高天雄再次强大,西南告急,易天下再次挂帅出征。不过这一次他不能再命令易专城了。因为易专城的军队已足够与之掣肘,如若一不小心惹怒了他,易天下的名字随时都可能在历史中被抹掉。易府跟朝廷也是一样,自然法则,适者生存。
这一次出征的结果令易专城很满意,也令朝廷也感到满意。高天雄的部队全军覆没,易天下也在乱战之中英勇殉国,易专城损失惨重,易家力量式微,不足以成为威胁朝廷的一大势力。易专城相当确信易天下死了,虽然他并没有亲手杀了他。
他始终觉得,易天下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杀了亲哥哥,那毕竟有损易府的名声。
于是他便叫他的义兄胡无名替他完成了这件事,他深信义兄的剑法不会令他失望,况且他给义兄的奖赏也不会令他有丝毫懈怠…绝情剑,天下第一剑!
但,胡无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拯救这样一个不可一世又色厉内荏之人。
或许,他只是隐隐感觉,兄弟之间毕竟不应该做得太绝。或许今天易天下死在自己的剑下,明天呢?有可能他胡无名也照样会死在义弟的剑下。从易天下的颓丧中,他体会到了那种人情的沧桑巨变带给人的千差万别,今天和明天都是不可捉摸的。他开始动摇对这个义弟一贯的态度,所以他没有讲这位吴卫将军斩于马下,而是让他改名易姓,成为了一个随意使唤的无名小卒。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直到心爱的女人背叛了她,孤独剑法将成的前夕断手断足,他终于体会到了和易天下一样的待遇。所以他明白,和易专城之间,永远不要做兄弟,易天下不该,而自己,则更不应该。当他第一次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安安稳稳地成为了陈紫雨为他安排的无名宫的城主时,他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的寂寞和孤独。
无名宫,这无疑是最适合孤独和寂寞的贮存的地方。
因为无名宫的主人世代姓冷,前一任城主便叫冷笑天,但因为他早已对高处不胜寒的生活心灰意懒,所以他决定要退出,由身怀绝情剑的胡无名来担任无名宫的城主。
所以胡无名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冷笑天。
向天冷笑,冷笑苍天何以如此弄人?胡无名已死,无名无姓而死。从此,他又开始另一段以他人的替身而活的生命轨迹。
冷于冰和冷锋两兄弟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爹原来不是真正的冷笑天,那日胡无名告诉了五湖废人这个秘密,五湖废人还未来得及告诉冷于冰他的爹是谁就已死去。之前在无名宫的时候,殷仲离恰好怀有易江陵的孩子,冷于冰介怀在心,坚执要殷仲离打掉孩子。但殷仲离始终不渝,于是造成了冷于冰竟然在殷仲离临盆之际尚被逐出无名宫而惨死的悲剧。殷仲离一走,冷于冰也变得浑浑噩噩起来,他性格由原来的温驯和孝顺变得残酷而乖戾,他驱逐相爱的男女,造成了全城上下一片惶恐,男女隔室而居,夫妻不得相见的局面。宫里的大臣侍卫上疏谏议也跟着惨遭横祸,畏于严刑苛律,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宫中各处皆有风雨之声。其间适值冷锋企图篡位,他招揽反对势力,加紧控制无名宫局势,冷于冰心底有数,但却无能为力。有一天,冷笑天问及大儿子冷于冰为何总是郁郁寡欢,冷于冰则坦言因殷仲离一事。
第49章宿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