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天后，南荒霍家城
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祖年节，不论内外霍城，此时都尽是欢腾一片。
“咚……咚……咚……”
钟声响彻全城，却是霍家全族祭祖的集结钟声，通知城中满足条件的人尽快前往祖祠参与祭祖大典。
“开始了。”
霍云睁开眼，施施然取水洁净了一番，又走出到兽廊给小角准备了一天的食粮，这才回到屋中拿出衣柜中最齐整的一套缎袍穿上，并离开居所走了出去。
由于大典期间禁戒的关系，这几日除非有紧急事务，否则谁也不能在内城中骑乘奔驰，无论车马，当霍云走上街道，倒是能见许多过去只闻其名的权贵长者、子弟在成群仆役的护持中朝着同一方向行进。
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很有几分趣味，一丛丛的人群按权势地位和交际圈彼此汇集的同时，却有着明显的泾渭分明，或者敌意毕露，或者和善客套，将一副活生生的大荒世族内部生态图展现在了当前。
霍云无意凑到前面，虽然一身缎袍明示了他宗家嫡系子弟的身份，但毕竟名声不显，吊在后面与一群特邀参加祭祖的外系和旁支人士混在一起，却也没引出什么骚乱。
身旁几个武者看了他几眼，倒也没有热情地上去套近乎，却也不多避讳地停止谈论。
“快看，执事堂的主事霍林之大人！”
“霍林之大人位高权重，就算是宗家的人也寻常难见，没想今天终于一见尊容啊……”
“啊，那是外城的林阳三总管！奇怪了，怎么这么低调，就五个人走在路边？”
“嘿嘿，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这个时节宗家的大人物多如毫毛，旁支和外系的那几位大人哪里不知韬光养晦之理。”
“方兄所言极是。”
“……”
霍云饶有兴趣地听着，倒是补全了许多对霍家的认知。
跟所有世族大家差异不大，霍家的势力共可分为宗家、外系、旁支三脉，宗家为主，旁支为辅，外系则作为补充力量，组成了经典的金字塔架构。
不过这三脉之间却也并非真正架构分明，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脉之间内斗外争总免不了，于是从宗家到外系基本都有着各自独立的垂直脉络。
眼下的霍家由于家主常年闭关而权力下放，主要可分为三块：
以霍鸣和霍承之父霍曜为主的宗家二房，执掌着内城的大部分力量；
以二小姐霍菁、执事堂主事霍林之为主的力量则聚拢了八成的外缘势力，其中尤其受外系和年轻子弟的追随；
最后则是以家老堂、铸兵堂之类的中立阵营的散乱集合。
中立阵营基本不会轻易表明倾向，寻常决事都会作为和事老存在，而前两者则基本处于一种平衡的僵持态势，既有戒备，也有合作，倒是竞争着让霍家的实力在近几年来上了几个台阶。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只是一个脆弱的临时状态，只要两股势力中哪个率先获得中立阵营的支持，或者拥有凌驾于后天武者的先天武道大师帮助，必然会发生新一轮的权利整合。
而这其中，又以二小姐霍菁的天赋最为耀眼，许多人都在猜测只怕三五年内，这位雍容华贵的娇小姐便要真正筑基先天，正式取代闭关不出的家主执掌霍家了。
霍菁么……
霍云不觉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族姐生出几分好奇，虽然与大公子霍扬同为家主霍豫所出，却只是妾生的小女，可说地位要比寻常嫡系子弟低了许多层。
然则这位族姐却自十二岁起就参与家族管事，不但武道实力在年轻一代仅在一人之下，更凭借完美的处事方式和识人之明在短短几年中执掌了霍家半壁江山。
想起那位有同行之缘的陆七总管，就算被阴了一把，也不得不说那是一时人杰。
“这边，云小弟——”
前面熟悉的惫懒招呼声传来，霍云收回心神，却是四个娇俏侍女簇拥下的霍启之就在数丈外朝他招呼。
“那位，莫不是九公子？”
身旁低低的惊呼声漏出。
感受着身边诸人的异样眼神，霍云无奈，也只能走到霍启之的红粉堆旁。
“九哥。”
“呵，等你小子很久了。”
霍启之放开双手搂抱着的俏侍女：
“我的贴身侍女，梅兰菊竹——这是我的族弟霍云，快见礼！”
“云少爷！”
俏侍女们娇笑盈盈，齐声恭声行礼，顿时莺莺燕燕一片，声色撩人。
这家伙比我更符合穿越众模板啊……
霍云目光在四个堪称美人的俏侍女身上一扫而过，心中不由好笑。
“云小弟，跟我们一起过去？”
霍启之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霍云倒是能看透霍启之的拉拢看重之意，虽然还不知这家伙站在哪个阵营，却也不怎么介怀，先不说对这人还有几分好感，若是当下拒绝同行邀请，要走回原来的人群也未免尴尬了点。
“好。”
“爽快！”
霍启之鼓掌一拍，干脆让四个侍女走在身后，自己拖着霍云且行且聊。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霍家祖祠所在。
当初霍家城建成之时，出于安全和封闭修习的考量，几乎所有宗家的重要建筑，都安置在千仞山脚周边。如今虽是几百年过去，内外城的占地都扩展了数十倍不止，但内城这片区域，依旧是属于宗家重地，寻常族人是没有资格入住的。
而宗族祠堂就在这一片核心区域的东北部，几乎占据了整整八分之一的面积，其外的青条石广场，足以容纳十万人有余。等到霍云他们一行人抵达之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了。
霍家以武道立族，能参与祭祖大典的必然是武道人家，而宗家、旁支、外系三脉的武者数以万计，就算是眼下只有最杰出、最尊贵的一批聚集当场，也有过万之数。
以霍云的敏锐感知，分明能察觉场中无数气机波动交缠、气血激荡如潮，几成气冲斗牛之势——
这，才是南荒三大家的真正底蕴。
如此威势，霍云不由暗自一凛，却毕竟心性过人，很快收敛起心神。
霍启之若有所思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挥手让四个侍女在外面广场外缘等待，这才笑道：
“小梅她们不能参加祭祖，我们的位置在最前面一块，现在过去？”
“还请九哥带路。”
霍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