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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造化得失

山崖的风,带着永恒的旋律,总会在不经意之时,扰动叶天心中的思绪,这思过崖上方的天,叶天抬头望去时,总觉得比其他地方的更美。
脚下是万丈深渊,若是踩空,便会一去不返,因这是踩在自己的错之上。
叶天选择将自己的错,留在思过崖之上,殊不知这种做法惊世骇俗,哪怕是外界众多长老弟子,也没有一个能够想象。
这想法太过疯狂,自古能够在思过崖上留下传承的,最差都是元婴,因他们一生,杀孽极重,罪孽太多。
故而他们来到此地,一步步走在自己的过往中,将自己的往昔的罪孽踩在脚下,每一步,都是对过去的忏悔,都是对将来的期望。
放下这些过往,他们,将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可叶天所做,太过天马行空,因他的年少,他的稚嫩,他的一生错不会太多,故而若是叶天从头走过,那么最终,必定因为无错可踏,而坠入深渊。
他之前走过一次深渊,却不是踏在自己的错上,而是走在前人的福泽之上,因为他修为低,故而达不到此地思过崖的开启,更兼之叶天无心。
因此他第一次走过的思过崖,不算思过崖。
叶天神色带着疲惫,带着虚弱,将目光看向自己身后,那里是他来时的方向。
他的目光看去,尽管他看的认真,仔细,可依旧看不到那双他期待的眼。
叶天一生重情,故而他比谁都珍惜这份感情。
若不然,玄雨如此待他,叶天怎会不恨。
可他没有,正是因为如此,叶天懂得感恩,懂得回报。
他看得出,师尊此次让他来思过崖,实则早有准备。
而之前师尊说过的话语,叶天更是历历在目。
“回元宗要变天了,三年后,师尊带你离开。”那疲惫的眼中,带着心酸,带着失望,更是有一股叶天无法理解的殇,
“我要变强,哪怕在这浩劫下,不足以帮助师尊抵御一切,可,我希望,在这浩劫下,师尊的身边始终有我。”叶天喃喃。
话语回荡的刹那,他眸中露出坚定,在没有畏惧和害怕,如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
他抬头深深的再次看了一眼悬崖的尽头,望向风十七所在的地方,这一眼他依旧没有看到师尊的眼,可对叶天来说足够了,
他一步步走向起点,走向来时的路,每一步踏出,他身上的气势就强大一分,如在此间,叶天的修为,会随着他每一步踏出,达到极致。
他此刻的一切,落在回元宗众多长老弟子的眼中,化作了震撼,化作了无法置信,他们一个个死死的盯着这个少年,呼吸急促。
尤其是裂天,此刻眸中闪过一丝奇异,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奇异中,夹杂着怨毒。
唯独风十七,他呆呆的看着画面中的少年,眼角有了湿润。
叶天第一次抬头,那期待的目光看向谁?风十七不知?可第二次,叶天那充满濡慕之色的眼神,是留给他的,从那双眼中,他看到了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倔强。
那是宁死,也要一起,不愿在世间承受冰冷的轮回的决心,这一眼,使得风十七脑中轰鸣间,似是出现了两个身影,
他目光复杂,静静的看着叶天,望着那瘦弱的身影,此刻似能遮挡一切般,陷入了沉默。
叶天一生孤苦,来到回元宗,他之所幸,遇到玄雨他之所爱,拜师风十七,他之所父,与他而言,风十七如师如父。
叶天神色平静的走向虚空,每一步都有波纹回荡,使得这山谷的风更加猛烈了,似乎是兴奋,有好像是嘶吼。
如在这无数年间,他们寂寞了太久,这墙壁之上,已然太久没有人真正抵达了,
终于,在叶天气势攀升到极致,如他此生能够达到的巅峰,也是此刻,他走到了起点。
叶天看了看山崖,随即叹息一声,那叹息带着无奈,带着不舍,更带着一丝愧疚,
旋即决然转身,
叶天那第一眼,看的是玄雨,他知道她在,可不知道对方能否看到,
故而有了那一声叹息,
“对不起,忘了你。”叶天轻声喃喃,在转身的刹那,一滴泪,终究是从他的眼帘滑落,滴在虚无,被风吹散,如从来不存在,
他一步踏出,眸中出现了那和玄雨出现的一幕幕,
“倾城倾国伊人泪,忍不相思忍却悲。”
“你,为何还没死。”
简短的画面,因为绝美,因为初恋,因为在那个朦胧的年龄里,才显得美丽,才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叶天眼角留着泪,每走一步,他浑身的气息便消散一分,眼中的痛苦便减少一分。
他踏的是错,也不是错,改的是过也不是过,
他决定要忘了那个女子,忘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他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记忆中,每一步都在失去自己的记忆,更是每一刻,都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殿内的众人,此刻终于有人神色骇然的望着叶天,惊叫出声,
“他,是要思过。”
“他要将自己的过,铭刻在思过崖之上=。”这一幕,哪怕是裂天,都是口干舌燥的看着叶天,无不震惊。
无数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叶天身上,有震惊,又不屑,也有泪花,
那泪水落下,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个身穿绿袍的女子,黯然回首,悄然消失在众人眼中。
她奔出了大殿,走出了湖殿,一路上泪水如泉水涌出,如在这一刻,她真正失去了那最美的遇见。
年华中,你蓦然回首那一眼,
我知道你在看我,
风起时,你颓然转身的叹息,
请原谅,我已听到!
当爱只能消散,你忘记我,我忘记你,
相信那份年华,
我从未负了你!
只可惜,叶天没有听到伊人那锥心刺肝的哭泣,她没有看到那一切阴谋背后的隐藏的一颗金子般的心,
当爱已成往事,一步步碾碎自己的回忆,
从此,骨与血,不在有你,
从此,泪与痛,不在有你,
从此,恨与爱,不在有你,
从此,就再也不会有从此,
叶天一步步迈出,如走在虚无,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虚弱,四周的风更大了。
这风呜咽间,如要破碎他的灵魂,将他的一切掠夺,占为己有。
可叶天神色平静,如看不到这一切,他哪怕神色痛苦,眼角含着泪痕,可每一步踏出,极为坚定,
那是从生走到死的坚定,那是一生信念的坚定。
而此刻,在崖壁之上的铭仙,终于察觉到不对,他四周的风越刮越大,那山涧的雾气,此刻竟是全部消失。
更是隐隐的,一股庞大无比的气息,在其上方显露,使得铭仙骇然间,猛地抬起了头。
一眼之下,立刻他脑海中轰鸣不断,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如要将对方生生烙印进自己的灵魂。
铭仙的骇然,是源自于叶天的修为,此刻他的修为不是凝气,而是结丹,且还是结丹巅峰,这等修为,他只有在那些大宗长老身上见到过,
可此刻,出现在叶天身上,他更加震惊叶天此刻所做,他竟是在思过,
这一幕幕,叶天的强悍和执著,使得他咬紧牙关,内心喷火,更是露出了愤怒和杀机,
“此子天赋惊人,等我脱离此地,必定灭杀。”他内心疯狂嘶吼,却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叶天。
此刻的叶天眼中出现了沧桑,已然没有了痛苦,短暂的思过崖,那看似咫尺的距离,他却如走过了今生。
他没有了痛苦,是因为他已经忘了记忆的青涩,忘了那个女子,爱上玄雨,对叶天来说是错也不是错,
只是他明白,一得必有一失,故而在风十七和玄雨之间,他选择了玄雨,这也是叶天的选择,他不后悔,
此刻他已然走到悬崖之前,离崖壁只有三步之遥,可叶天却是无法踏下,
他心中似有一颗大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我,错了吗?”良久,叶天苦涩开口,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
迟疑半响,他低头看着自己,此刻他的修为已经只有凝气三层,甚至比原先,降了一阶,
可这一切,叶天没有去在意,而是看向此刻在其脚下的铭仙。
这一眼看去,铭仙立刻感觉双目一缩,如这一眼,将会将自己的一切抹去,从此不在存在,
他呼吸立刻急促,甚至连心脏都为之一缩,
明明两人的修为天差地远,可此刻他依旧产生这荒唐的念头,
叶天看到铭仙的刹那,忽然笑了,
“完美中不完美,不完美中完美。”
他的轻笑很快化作大笑,
在这长笑中,叶天不在迟疑,猛地踏出一步,这一步迈出,他浑身的气息减弱,如要熄灭,可他神色狰狞间又是一步迈出,
这一步间,叶天身子开始了枯萎,头发有了脱落,他双目凹陷,皮肤出现了褶皱,这是叶天的修为不足,从开始到现在,他的修为不足以坚持,所以此刻,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踏在了自己的生机寿元之上。
眼前只有一步之遥,可对叶天来说,却像是永恒的天堑,不可跨越。
他惨笑,神色中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桀骜和逆反之意,
“若是只能凄苦一生,我叶天宁愿只活那一时,哈哈哈,师尊,你待我如师如父,这最后一步,你看我如何踏下。”与叶天的疯狂间,他义无反顾的一步迈出。
如放弃一切,眼中只剩下那一步,只剩下风十七在蝶花殿之时,那义无返顾的站出,
这最后一步踏下,叶天立刻一口鲜血喷出,他浑身骨骼传出咔咔之音,如要碎裂,更是在这一刻,头发花白,似要陨落,
这一幕,使得殿外所有修者面色大变,惊骇欲绝的看着叶天。
“他为何,如此执着。”
“是啊!宁愿死,都要走完,都要在思过崖上,留下自己的过。”
人群中,风十七看着叶天喷血的刹那,那似乎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忽然笑了,笑的如此的开心,如此的开怀,
似在一生中,能让他如此开心的事极少,
亦是他笑声回荡的刹那,异变陡升,叶天那濒死的身躯,那瘦如骷髅的身躯猛然触碰到墙壁的刹那,一股浩瀚到极点的灵气,刹那间席卷叶天的肉身。
他的神识,他的生机寿命,都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于此同时,崖壁之下,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声之凄厉,难以形容,似乎在这一刻,遭遇了世界上最为恐怖的刑罚。
如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那惨叫的正是铭仙,此刻他贴着崖壁的身子,蓦然被吸住,一股恐怖的吸力,将他的生机修为源源不绝的吸走,这种掠夺的速度之恐怖,仅仅片刻,就使得他神色苍老,修为降低到凝气境十二层。
他满脸震惊,双目却是豁然落在了叶天身上,这一眼看去,使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发出惊天的嘶吼声,
“叶天,你卑鄙,你这个小人,我要杀了你,该死的,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我的。”他的神色扭曲,眼中更是充满戾气和疯狂。
叶天却是一笑,并不作声。
那最后三步,叶天踏的不是自身,是铭仙,因铭仙主动挑起此事,故而有了因,叶天此刻将此事终结,便是果,
“若是铭仙在外界,叶天这三步踏下,他不会有丝毫异样,可他偏偏在此地,偏偏在叶天脚下,故而这三步踏下,宛如他当了那垫脚石。
也是此刻,石壁会吸取铭仙的生机寿命提供给叶天。
不过盏茶时间,叶天浑身恢复,不复苍老,他的修为更是提升到凝气五层,反观底下的铭仙,此刻如同垂暮之年的老者,白发飘飘,更是只剩下凝气十层的修为。这使得他发出凄厉的嘶吼。
在这一刻,直奔叶天而来,似要灭杀叶天。
可叶天宛若没看见,反而一步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亦是他没走出几步之时,铭仙拽着绳子,身子一晃,已经直奔叶天而来。
他的心在滴血,他的魂在颤抖,这一刻,他几乎恨不得将叶天剥皮拆骨。
他的修为消失,年轻的容貌不在,这一切都是拜叶天所在,在他看来,叶天不仅抢夺了属于他的造化,更是将他害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亦是两者即将接触之时,叶天浑身涌起一股蓝色的光芒,这光芒一闪而逝之下,使得疾扑而来的铭仙神色一变,措不及防之下,再次被打入谷底。传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叶天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他一步一步往回走,每一步踏出,浑身的气势就增长一分。
此次他不止是气势增长,连修为都在增长,一头长发无风自动,黑白相间的眼中,带着一股殇,如此刻,他得到了,也失去了,
他平静的走着每一步,直至走到思过崖前,他的修为凝气十层,整整提高了六阶,可叶天的神色看不出喜悦。
他沉默的看着风十七,脸上露出笑容,
“师尊。”这一声师尊,使得风十七眼角的皱纹似乎漾开来,如在这一刻,年轻了十岁。
大笑间,一甩长袖,师徒二人直接消失在思过崖,留下一脸铁青的木苍和呆滞震撼的众人。
“他凝气十层。”
“凝气十层,竟然有凝气期修者,踏过思过崖。”
“他,究竟是谁?”
无数人看着两人离去,久久不能回神,仍旧陷在那少年,一步步踏出的风采之中,似那一幕。成为了他们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