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我的故事绵冗而恐怖。
坏事物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使我懵懂,看不见未来。
关于未来,我压根没去想,也不想去想。
未来的事太渺茫,现在的我缺少亮光,像一件被刮痧的器皿,晦涩黯淡。要下雨了,电闪雷鸣,空气闷热,街上行人寥寥,忧郁匆忙的面孔一闪即逝。
我往哪里走,又向哪里归?
三年前,家没了,乡下父亲来探视我,途中遭遇车祸,脸相难堪,满身血汤。回乡后不久,死于心脏病。父亲去世后,我心情压抑得如黄梅天。我是父亲抱养的弃婴,打懂事起父亲就告诉过我这个秘密。父亲患有不育症,在乡下那就是男人的奇耻大辱,没人肯嫁给父亲。
雨夜,父亲出去割马草,在马圈里发现了我。马蹄下,我婴泣得有气无力,可以说如蚊子嗡叫,还是给父亲发现。他打开左一圈又一轮的被子,里面露出巴掌大小的我。
父亲欣喜若狂,好似天上掉下金子。
我在父亲的一路呵护下顺利长大,小学。中学。大学。我长成出水芙蓉、沉鱼落雁,自然身边有偷腥的猫巡视、猎取。一只单纯的细瘦长手抓住了我,那一年我大一。
单亲。没骨血关系的父亲有爱却贫穷。
我向往阳春白雪的日子,喜欢过洒脱的生活,经常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喜欢镜子里多愁善感的样子,还喜欢瞪眼抿嘴抒情的姿态。一句话,那时轻浮的我浑身没半两肉,或者只剩半两肉。
山高皇帝远,远在乡下的父亲老实巴交没啥文化,我说啥他都乐哈哈地置信。我老是厚颜说缺钱花,他就隔三差五寄来,我脸不红心不跳坦然从邮局取来,有时还大言不惭地嘟囔说就这么点破玩意够干屁的。
那些钱除了卖秋粮所得,就是父亲昼夜编制花筐所得。
父亲那双手简直成了鳄鱼皮,粗糙得不成样子。
我没丝毫怜悯,我是个十足的无核女。
雨滴噼里啪啦砸到脑袋上,引发我的恐惧。
那个座落在城南的家孤单而寂寞,那是我大学毕业后的一个勉强归宿。说它勉强一点不过分,它地域差,环境恶劣,一大片民宅全是棚户区。马路窄小肮脏,不小心还会踩到烂泥和狗屎。
闷热天气将臭大酱味憋在死巷里,人走过去若是不屏住呼吸,就得呛个好歹。我本该有灿烂的生活,像其她走出大学校门女生一样,或工作满意,或事业拔粹,或找个顺心的男人嫁了。
灵魂的利剑斩断我所有妄想和幸福,和我有关联的人大多数倒运和不幸。渐渐我成了孤家寡人,熟识的人不知我在哪个阴沟里混,我也不知他们在哪个阎王殿高就,总之我寂寞成飘零的秋叶,在泥泞酸腐的路面上翻滚,时刻有遭遇车轮乱辗之险。天暗下来,那个阴暗的小屋子潮气冲天,尤其闷热天气,潮气愈加逼人。
我一阵眩晕上来困意。
白天实在累得难以支撑,在灯光缭乱的商场柜台哨兵样站岗8个小时,下班连换衣服都懒得,有时竟穿着店服回来。一种鱼刺般的东西卡住我,我呼吸顿时受阻。要是我拿到毕业证,要是我正常做人,今天的我该是另一番景色,不是金领,也是白领。如今我变成不懂任何价值取向的坏女人,套用俗话,那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和最后一个男友分手,也就是和第10个男人分手。第二天,我带上自己的物品离开那个男人,也可以说夹包滚蛋。男人36岁,离异三次,算我四次。离婚原因很简单,我患了严重妇科病,子宫重度糜烂,兼并患有性病。
我现年28岁。
草率和盲目剥夺了我青春亮色,人不人鬼不鬼。
这年头贴女多,其实我根本不必将自己形容这么卑劣,可我自愧不如。贴女耗尽青春不假,票子和各类荣耀捞得十足。而我则一无所有,我属于琼瑶式爱情的牺牲品,或者说傻瓜得可以。
时下男人靠智慧吃饭,女人靠姿色捞生活,努力拼搏者几乎个个活在崩溃边缘。有人曾论断说,上床即可上镜,干吗要演技?这话不算真理,可具有时代性。
这是个现成的租赁处,有床和简单的日用品,我只需换下床罩和被罩即可。
一觉睡到半夜,外面雷雨交加,雨点疯狂地拍击着窗玻璃。我连忙拉紧窗帘。窗帘很旧,外面雨点清晰在目。随着雨声,我听到时断时续的婴泣。我和衣而睡,下床速度极快。
这是个车库改造的房屋,足有60平,没有隔断,卫生间设在后身新接的偏厦。厨房则是煤气罐所在地,只有一面花帘遮挡,算是规范厨房。不过屋子通体还算敞亮,毕竟米数到位。
租拙劣房,一是应急;二是便宜;三是里面设施健全。比如床铺、桌椅、衣柜全都齐备,不必辛苦张罗。租赁房子本来是这刻不知下刻的命,买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日后无果,那就是种绝对浪费。日前,我无法靠近任何一个男人,可恶的疾病使我无法接触异性。我清楚,妇科病来自第10个男人,也就是我28岁最后的风景。性病来自第9个男人,男人沾花惹草,难免感染疾病。记得和他上床的第一夜,下体就搔痒得难以入眠。
事已至此,只有奈何。
婴泣声紧密又阴森,我拉开灯,眼前晃动无数蚊子,这些蚊子贼亮地穿梭我的视线,使我半晌睁不开眼睛。我闭上眼睛,企图适应光亮。上中学那阵子患上玻璃体混浊,也有此类状况出现。
我没太在意,以为新近闹离婚折腾得出火。
背后阴风扫过来,我不由得震惊了,瞬间想起白天来到此房屋的情景。一个仅存一只眼的老太婆神道道凑过来,自找话说丫头咋住这里了?我没搭理她,贫民窟里的人喜好凑趣和调查陌生人不足为奇。我继续开门,那瞎眼婆子依旧咂嘴弄舌絮叨说,我说丫头,趁没住进来赶紧撤退吧。
这下我慌了神,我似乎听出老太婆话里有话,我连忙问为什么。谁知她竟卖起关子扭头离开,我知道自己得罪在先,也就知趣地迈进室内。
想起这一幕,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向卫生间走去,婴泣声紧密跟随我,似乎长了腿脚。
我从来这里还没光顾卫生间,恰好肚子涨得不行。卫生间后身租赁房屋那天我看过,那简直就是肮脏和恐怖的集中营。那里有成堆的死狗死鸡、大小不一的土包、旁逸斜出的古怪树枝,有股绝对阴森恐怖。
我推开卫生间门,顿时惊呆。
墙壁到处挂着紫色雪茄,有的已成黑色,与灰尘搅拌。便池里黑黢黢的挂着尘垢,时不时有蛆虫爬出,我上来恶心,脑袋嗡叫成乱鼓,精神顿时崩溃,小心翼翼高撅着屁股便完,立马冲出卫生间。
背后一股阴冷吹来,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阴风。
我后悔白天咒骂了独眼老太,扭曲了人家的好意。
外面雷雨不断,耳边婴泣连连。退房意味着补偿房东,我和房东签了一年租赁协议,季度付款,违约金是租金一半,傻子才违约,何况我身无分文。治疗妇科病和性病花掉大部分积蓄,现在的生活只靠每月不到2000的收入,好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肚子空落,我连忙打开煤气。
煤气火苗蓝盈盈地窜高,煤气罐附带吱吱啦啦,似乎会瞬间引爆,我则顷刻血肉横飞。
我必须尽快弄吃食,肚子异常饥饿。
之前吃了面包片、麻辣烫、五个肉包子,外加一穗烤苞米。
如何饿得前腔搭后腔?
我拧开水龙头,冲刷了新买的不锈钢饭锅,放进适量水,向里面投放两袋方便面,打了个鸡蛋。
面煮三分熟,我便关了煤气罐。
一阵密集的吱啦声传进耳鼓,我带着绝对紧张,端着下面锅刺棱来到床前桌旁。
我狼吞虎咽的时候,婴泣似乎递减,我惶恐地四下张望着,四周除了寂寥和黑色墙壁,再就是雨声。我决然作出打算,明天我要不惜吃亏粉刷墙壁,更换旧帘,顺便和独眼老太聊扯下此屋的鬼魅。
吃完不锈钢锅里面,雨声停歇,外面只有偶尔的余雷间歇性回荡。婴泣也逐渐停止,不过,那晚我做了十分恐怖的梦。我看到三个男孩嬉笑着向我跑来,此外两名女孩用逼仄奇怪的目光凝视我。不久他们全变成头上顶角的怪物,怪物们叽里呱啦一阵交头接耳,随后以闪电速度扑向我。
怎么会这么巧,一共是五个?正好是我几年来堕胎的数量。
红秀浮面内满疮的我已不知疼痛的滋味,恋爱。分手。再恋爱。再分手。
每次我的生活都地震般塌陷,我灵魂深处无法缺少男人,男人是我寂寞中的风景、无聊时的逗趣品。我从没想到钱的方面,尽管我一贫如洗,可我不善于向男人索钱,有时还倒贴得一塌糊涂。知情者骂我是傻蛋,说女人投资男人这么虎气的事你也做,早晚你会后悔。
我当时陷入单纯的爱情里不能自拔、乐此不疲。
爱上猴子那年,我才18岁。
18岁是朵灿烂的花,我恣意蹂躏了它。活得很随便,没有半分未来,只看眼前利益,喜欢被异性揽腰、搂抱、亲吻,不十分喜欢高速插曲。男生一旦上情,非行使插曲不可,我自然沦陷到底。
什么跟什么分不清时,恶果诞生。
生命脆弱成花瓣,最终枯萎地四散。我是哪一朵?
那晚我糊里糊涂、充满幻听幻觉,我认为是这样。脑袋嗡叫,老是听到什么东西呼唤我,并且一闭上眼睛,头上即有东西盘旋,能感觉出飘浮的风力。纯粹的无为折磨敲击我的灵魂,灵魂不安分地抖动,索性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是第10个男人留给我的唯一礼物,我掀动下嘴唇,有些自我嘲讽。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松下品牌,他肯拱手出让,完全来自对病毒的畏惧。发病高期,我下体搔痒得难以支撑,经常趁人不备抓挠那里。有次吃饭时搔痒得想发疯,于是干脆伸手抓挠。这个镜头不打折扣摄入他视觉,此后,他开始厌倦我。厌倦的方式则是逐步回避接触我,起初他贪恋我姿容到一定程度,可以说达到乐不思蜀地步。
第1章狗日子坏天气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