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倾悠悠醒转,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冷意,就连脸上的伤和肚子都没有那么疼了,她微眯着双眼,抬起右手挡着有些刺眼的光线,机械地转着头向四周看去,苍翠的劲竹茂密郁郁环绕着这片空地,她在心里暗道:“这是哪里?”
“你醒了?”一个蓝衫男子背着阳光迎面向她走来,阳光在他的身后形成光晕环绕着他,从顾倾倾地角度来看,就宛若仙人下凡一般。顾倾倾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入了仙境?看着男子越走越近,顾倾倾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不由失落。
原来她从原本的记忆中得知面前这位长相俊逸的男子,竟是苏贵媚的亲哥哥,当今的礼部侍郎苏幕,传闻很多少女因为见过他的微笑而犯了相思病。现在细细观来,便知那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难道是他救了自己?
苏幕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这样的事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因为顾倾倾的无礼直视而生气,如花瓣的红唇泛出丝丝地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顾倾倾,好像是在等待她回神,他的微笑让顾倾倾的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她怕自己守不住本心,她本是清高自傲的人,岂会甘愿就此沉沦于一个男人的笑容里。
苏幕倒是被她迅速闭上眼睛,秀眉拧在一处的举动弄得愣了神,轻声说道:“怎么了?难道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和宋唐冷冽磁性的声音完全不同,他的声音清澈干净,如绢绢细流一样流入人的心底,沁人心脾。说完,他弯下腰便伸出右手往她的手腕处探去。
顾倾倾飞快地将自己的手掩于袖中,然后坐起身低垂着眼眸淡淡地开口:“谢谢你救了我。”虽然苏幕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还是苏贵媚的亲哥哥,顾倾倾不得不警惕,从苏幕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他妹妹的死敌,但是难保他以后不会想起,所以现在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苏幕不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防备,当时见她昏倒于回廊之中,她给他的感觉又十分熟悉,所以便出手救了她,还拿出了至友给他的碧露解毒丹为她清了余毒,按理说他应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为何会如此冷淡?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苏幕向来不是多事之人,但是她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倾城殿!“顾倾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暗恼自己的大意。
苏幕听她说是倾城殿,望着她如玉一般的脸上的那道伤口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难怪。“倾城殿的那位主子深爱当今的皇上,但嫉妒心颇重,听闻因为皇上多看了她的贴身侍女一眼,她就把侍女活活地给打死,并毁了侍女的容貌。
这个宫女这般花容月貌,虽脸部受了伤面容憔悴,但也难掩其清雅的气质,难怪她会遭此恶毒的对待。倾妃如此心狠手辣,难怪皇上对她不喜,更何况皇上与她的父亲还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只希望自己那单纯的妹妹不要再任性地和倾妃针锋相对。
顾倾倾不理会他的喃喃自语,从大石上下来依旧不抬头看他说道:“大恩无以为报,来日必会加倍偿还,告辞。”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苏幕抬手欲拦,因为如果此刻出了这片竹林,万一被倾妃发现,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不知为何他不忍心看这样一位女子去送死。但此时他的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顾倾倾清丽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啊……”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他不明白为何这次会提前病发,虽然身上并没有带缓解疼痛的药,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出了这竹林让人发现,现在只能生生得捱过去了。
顾倾倾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疼痛让苏幕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才以为顾倾倾已经离自己很远了,顾倾倾听到他的痛呼转过身,看到苏幕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飞快地跑回他的身边,待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那豆大的汗珠,还有那紧抿发青的嘴唇时,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
苏幕见她去而复返,顾不得疑惑,举步艰难得朝顾倾倾刚才躺着的那块大石走了过去,顾倾倾急忙上前扶着他,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手臂传来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她扶他躺下后,他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苏幕疲惫地闭上双眼,等待第二波疼痛来袭,虽然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那痛楚依然让他蜷着身子痛呼出声。顾倾倾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现在的苏幕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她顾不得矜持,双腿跪坐在大石上把苏幕拥在自己的怀里,苏幕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紧紧地回抱她,双臂勒得她生疼,她咬紧牙关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你欠他的。“
过了许久,苏幕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因为身体过度虚耗,他竟在她的怀里沉沉的睡去。顾倾倾长呼出一口气,正准备扶他躺好,却见苏幕那一头黑发竟一寸一寸地变白,她惊讶地用手掩口,以防自己惊呼出声,吵醒已经沉睡的苏幕。
顾倾倾轻轻地将苏幕放平,看着面容清俊满头白发的苏幕,不禁有些心疼,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一夕之间白头,原来绾发的白玉簪被一片白色淹没其中,无法分辩上面雕的花是什么。
顾倾倾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吗?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礼部侍郎,深得皇上信任。世人只见到他的风姿华彩,无人知道他有着这样脆弱的时候。浮华背后总掩苍凉,纵然惊才绝艳,也难逃病痛折磨。
苏幕看着前面莲步摇曵的顾倾倾,她的头上此刻插着他的白玉簪,顾倾倾刚开始并不想用他的东西,但是苏幕说现在是白天,如果有人看到她披头散发,肯定会有所怀疑,她才不得不用。
她的步伐虽然很快,但是她完美的身姿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苏幕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执着地要走出那片竹林,幸好他昨晚进宫穿着斗篷,不然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怕是会吓坏很多人吧。
不过,他醒来时顾倾倾的反应很平静,并没有开口相问,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蔑视或看到怪物的表情,仿佛他的头发本来就是白色,就该是白色一样。他从未见过性子冷清到这种地步的女子,但是她又救了自己,虽然她只是让他抱了一小会儿。想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曾为一个女子如此费神过。
顾倾倾没想到昨夜铺在她身下的竟是苏幕的斗蓬,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因为苏幕醒来后言语间多对以前的倾妃有些不满,虽然他是好意劝她不要出了那竹林,而且并不知面前之人正是他要她提防的倾妃,但是现在作为顾倾倾的她还是有些羞恼。
本来准备通过苏幕离开这座皇宫,但现在看来苏幕似乎并不想表露自己的身份然后出宫,只想等自己的头发恢复成原色再出宫去。可她一天都不能再等了,那四个小太监当时因为害怕肯定不敢向上禀报,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难免他们会被马福问起,到时自己没死的消息传到那个狗皇帝宋唐或是苏贵媚的耳中,她又会陷入性命堪忧困境。
皇宫虽然大,但是如果是当今天子想要找一个人,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所以她不能躲得太久,她必须尽快地出宫去寻找那本烂书。
正低头沉思的顾倾倾闷不咳声地一直往前走着,忽然被身后的苏幕拽住手臂,拉到一株三个人合抱都抱不拢的大树后,顾倾倾抬头拧眉看了看眼前朝她微笑的俊脸,然后迅速地又将头扭到一边,绝对不能被他的笑容给迷住,自己一定会回去的,绝对不能和这个世界的男人有任何的牵扯。
“是皇上!“苏幕低声在她耳边解释道,温热地气息扑面而来,让顾倾倾不由地往边上移了移,保证既不被别人发现,又能和苏幕保持距离,听到苏幕的话,她静静站在树后朝不远处的亭子望去。
宋唐冷冷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他早已记不得名字的女人朝自己行礼,那故意放低的抹胸因为她的弯腰露出大半个酥胸,深深的乳沟更是想让人一睹衣衫下的春光,这样的勾引把戏宋唐早已厌倦,并没有开口让她起身,只是带着讥讽地笑意看着她。
“皇上,嫔妾多日未见皇上,心中甚是思念,故每天在此等候皇上,以求得见圣面,聊却相思之意。”谢才人至进宫以来只侍寝过一次,因偶然见颇为受宠的倾妃曾在此堵过皇上,故在此等候,以求有机会得到圣宠。
只不过她似乎打错了算盘,当时皇上见到倾妃在此等她很是高兴,赏了倾妃很多东西。如果她得知宋唐当时只是在做戏,就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宋唐深如幽潭的眼睛里泛出点点的冷光,抬脚就朝谢才人的肚子踹了过去,世人皆知昊天国的天子文武双全,宋唐这一脚又用了七分的力道,只见谢才人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亭子,落在了湖水里。
她惊恐地望着正冷眼看她的君王,当湖水快要到她嘴边时,她才清醒过来,在湖里挣扎着哭喊道:“皇上,皇上,嫔妾知罪,皇上,皇上……”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被皇上的行为吓得低下头,全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当没有听见谢才人的呼救声。宋唐看着在水里挣扎的谢才人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厉声说道:“敢在朕面前用顾倾倾用过的招数,你那么喜欢学她,不如以后好好地向她请教!“
大树后的顾倾倾听着谢才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弱,看着她被湖水逐渐淹没,还有宋唐甩袖而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她竟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她虽然性子清冷,但她认为人的生命是应该得到尊重的,宋唐竟然视人命如草介,当真是禽兽的行为。
“看来皇上对倾妃恨之入骨啊!“等到宋唐走远,苏幕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2章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