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了何邦明、何邦清带的那些花儿匠,诸葛布的烟越种越好,连年丰收,当然,老天爷也是给了力的。
几年了,何邦明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尽心尽力种烟,诸葛布对他很满意也很放心,把七沟八梁九道坡交给他经管。诸葛布平时不怎么管,只是收烟季节才到烟地里去看看,他喜欢看花儿匠们割大烟。花儿匠们手中的小刀往烟果上轻轻一划,白色的液体就顺着刀口流出来了,他看着那些汁液,激动、兴奋。也就是那些白色的液体使他成了川西北首屈一指的富翁。尽管他很富有,但他从来没有大大方方地额外给何邦明好处,只是何邦明的报酬比别的花儿匠高些。何邦明看着那些“乌金”流水似的流进诸葛布的腰包,而自己却一点油水也没捞到,他肚子里的那颗心像放在了斜坡上再也无法平衡了。他,诸葛布,既不遭日晒,也不遭雨淋,凭啥这些金子都归他所有?没有我们这些花儿匠,他能种出这么多这么好的大烟?不行!我也要发财!何邦明再次做起了发财梦。这个梦,他多年前都在做,可是一直未能实现。为了实现这个梦,他求二叔帮忙,二叔帮了,谷天雨也买了二叔的账,把他安顿到耳岩沟。可是,他被甲戈丘让赶走了。诸葛布收留了他,为了报答诸葛布的收留之恩,几年来他与堂弟何邦清和他带来的那一帮花儿匠尽心尽力地为诸葛布种烟。诸葛布的财富越积越多,可他还是个帮人种烟的花儿匠,说好听点,他是花儿匠的头,说难听点,他是诸葛布的狗,帮诸葛布看管那些花儿匠。他不想永远当狗,他要当富人!何邦明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当富人的捷径,只有这条路才能迅速地实现他的发财梦。
2
那天在烟地里,何邦明对蹲在地边监视收烟的诸葛布说:“大哥,收烟后我想回去一下。”
“回去,有什么事?”诸葛布望着何邦明。
“我想回去给大哥找个开心果。”
诸葛布一时不解:“开心果?啥开心果?”
“大哥喜欢的。”
“别绕弯子!直说。”
“我有个表妹,长得很水灵”
说到女人,诸葛布一下来了精神。说:“你要把你表妹带来?”
“她早想到这里看看了,只是我觉得没地方住,所以没带她来。”
诸葛布觉得这是个机会,他不能错过,于是说:“既然她想来,你就把她带来吧。至于住的地方,我给想法。”
何邦明觉得有戏了,说:“只是我表妹长得太水灵了,住在外面我放心不下。”
“那你说住在哪里?”
“我怕大哥不答应。”
“你说说看。”
“要是住在大哥家里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那就住到我家里,只是。”诸葛布说,“你嫂子”
“为了不惹我嫂子生气,大哥可以说她是我的老婆,暂在你家借居,这样嫂子也许就不会生气了。”
“这样吧,你去跟你嫂子说。”诸葛布说,“这样会好些。”
“那好,我去跟嫂子说。”何邦明说,“不管咋说,我是你家的老长年,我想她也不会给我难堪的。”
二人说定,当晚何邦明就到了诸葛布家。由于何邦明在诸葛布家里干了多年,诸葛布的老婆央佶与何邦明可以说得上是老熟人了,只是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仆,地位的差别,使俩人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平时俩人虽然说话不多,但央佶对何邦明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觉得何邦明是个诚实之人,自到她家后,老老实实地干活,从不多嘴多舌。把他带的那帮花儿匠也管得好好的,大烟种得一年比一年好,她家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多,当然天灾谁也没法,那是老天爷的过,别说何邦明无法抗拒,天下所有的人都无法抗拒。何邦明很勤快,地里的活他干,家里的活他也干,扫地担水,他全包了。央佶对何邦明的印象好,何邦明也清楚,所以他才到诸葛布家里亲口向央佶说他“老婆”借宿的事。
“嫂子。”何邦明未说先笑,“我想把老婆接到这里来”
“好啊!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你老婆还没来过,接来让嫂子看看。”央佶说。
“她也想来见见嫂子,上次我回去时她就跟我说了。”何邦明说。
“那你上次咋不带来?”
“没地方住。”
“看你说的啥话?家里这么多房子她住得完?”
“我怕给嫂子添麻烦。”
“有啥麻烦的?你老婆来了我还多个伴呢!”
“谢谢嫂子。那我过几天就回去接她。”
“烟收完了,也没啥事,你要走,跟你大哥(诸葛布)说一声就行了。”
“谢谢嫂子,我走了。”
何邦明是跟花儿匠们住在一起的,他没有回他住的地方,他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诸葛布。何邦明跟诸葛布一说,诸葛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3
诸葛布是一个爱钱的男人,也是一个爱女人的男人。他和人世间一切世俗的男人一样有着一颗贪婪的心。钱,诸葛布已经有了,而且很多。女人,诸葛布也有了,可是只有一个,就是他的老婆。诸葛布想多拥有一个女人,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的老婆把他看得太紧了,只要他对哪个女人稍微热情点,他老婆马上就会恨他一眼。
那天,寨子里有个年轻女人来找诸葛布,因为诸葛布是土官(他继承了父亲的土官之职),寨子里哪家发生了是非口角,或与别人闹了别扭,都会到他家里找他说说,要他给评个理儿。那个女人找诸葛布也是为这事。
那个女人说,土官,诸葛蔓菁勾引了我的男人。
诸葛布说你有啥证据?
那个女人说他俩在寨外的小树林里那个女人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后来就流泪了。
诸葛布给那女人递了一张帕子,眼睛望着那女人说,别哭,要真有这事,我会为你做主的。
恰在这时,诸葛布的女人走过来了,她见自己男人的眼睛落在那个女人的脸上,像蜜蜂落在花朵上再也舍不得离开,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接着白了一眼,诸葛布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急忙打发那女人走了。那女人走后,他的老婆就开始说醋话了。
“刚才你在做啥?”央佶说。
“没做啥。”诸葛布说。
“没做啥?我告诉你,你要敢勾引那个女人,小心我把你那东西给揪了!”
“揪了你吃啥?”诸葛布嘻皮笑脸地说。
“我吃啥?我问你,这几个月,你啥时挨过我?”
诸葛布没法回答,他确实有半年多没挨过他老婆了,不是他不想女人,而是他老婆那张黄脸一点也激不起他的兴趣。有天夜里,他有些熬不住了,浑身燥热,可是一想到他老婆的那张黄脸,燥热立刻就消失了。
“我身子不舒服。”
“恐怕不是身子不舒服,是你的心”
诸葛布的心的确在想别的女人,可是他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他不光害怕他的女人,还害怕他女人的那一家人。诸葛布十分清楚,没有他女人那一家人,说啥他也过不上今天这种日子。
诸葛布的祖上原本不住在这里,他的老家在康定。那年清政府派赵尔丰平定康定时,把他们家祖祖辈辈居住的山寨—诸葛寨摧毁了。全山寨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凡活着的都逃走了。诸葛布的父亲(诸葛菲,诸葛寨的土官)带着他们一家人逃到了龙山县一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叫达卡车前,是当地的一个头人,在达卡车前的帮助下在现在居住的地方修了一座雕楼,他们一家人算是安定下来了。可是诸葛菲总放心不下诸葛寨那些被打散的乡亲们,他偷偷回康定了一趟,并且边走边找,凡是诸葛寨的人,甚至康定境内的难民,诸葛菲都把他们带到了龙山县,在他修雕楼的地方盖房居住,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小寨子,仍然取名诸葛寨尽管寨子里人不全是诸葛家族那时诸葛布只有几岁。随着岁月的流逝,诸葛布长成了大小伙子,不但聪明,而且模样儿也好看,这就被达卡车前看上了。达卡车前的大女儿央佶,比诸葛布大一岁,当时没有许配人家,于是达卡车前对诸葛菲说想把女儿央佶嫁给诸葛布,诸葛菲心里虽不怎么愿意(他是汉人,想给儿子找个汉族媳妇),但念起他和达卡车前的交情以及达卡车前对他的帮助,还有达卡车前在这一带的势力,他勉强应下这门亲事。对于这门亲事,诸葛布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可是父亲答应了,他不敢违抗父命。就这样诸葛布娶了央佶。央佶有四个弟弟,一个比一个长得粗壮,且争强好斗,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畏惧他们,当然诸葛布也畏惧,所以他不敢轻易得罪央佶,要是他惹了央佶,那四个弟弟说不定会揍他的。二十多年来,诸葛布一直在忍耐,把他的贼心(找别的女人)裹得严严实实,不敢有丝毫外露。
尽管诸葛把自己包装得很严,他肚里的那颗心还是被何邦明看出来了,所以何邦明把功夫往这上面下。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