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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定北女将军江亭觐见——”
一声响亮的男声在朝堂上传来,一身戎装的女子便随着这声音一步一步走进了朝堂。她手里抱着一顶金光闪闪的胄,一手拂开了身前的披风,单腿跪下,行礼道:“属下江亭叩见陛下。”
坐在朝堂最高处的男子,站起了身子。他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他神情样貌。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江亭,身上的锦袍拖在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上,显得异常威严。
众人都大气不敢喘的行着礼,眼睛却一直偷偷瞥着他们燕国的皇帝轩辕乾。传言这个皇上虽然威震四方,指点江山气吞山河,但是对面前这个女将军似乎是有什么情分。只是传说总归是传说,大家在私底下悄悄地说,面上还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
轩辕乾伸出手来将江亭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她的面容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一切还顺利?”声音温文尔雅,仿佛是在问“昨晚睡得好吗”这样简单的问题。
江亭脸上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但是朝堂上还是收敛了很多,对着轩辕乾作揖道:“末将已经把那敌国军队打退,敌国皇帝吓得立刻投了降。”
轩辕乾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好好!”说着转身又走回了自己的宝座,看着下面抬头偷瞄的臣子道,“大家说,定北大将军今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该赏?”
臣子们立刻叩头道:“是!”
轩辕乾笑着一挥袖袍道:“那就赏食邑一千户!”
立在一旁的国师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缕缕胡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江亭已经谢恩,跪在轩辕乾的面前笑得合不拢嘴。
臣子们虽然各个心里有所不服,但是论领兵打仗,没有一个可以胜得过江亭的,不由得感叹燕国竟然要靠一个女将军来维持统治,又叹息这样的燕国定会落他人笑柄。
江亭根本不管这些,她觉得只要轩辕乾对自己笑、肯定自己的功绩就是让自己最开心的事,其他人愿意怎么琢磨是他们的事情。
在外出征数月,尽管站前不断传来捷报,但是江亭的家人还是很担心的。
一回到江府,夫人和老爷就迎了上来,看着自己的女儿,握着她的手不松开。江亭笑着抱了抱眼含着热泪的母亲,又抱了抱脸色憔悴的父亲道:“孩儿不孝,竟让父亲和母亲担心。”
“你何止是不孝啊!简直就是折磨人!”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一身蓝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了江亭的面前,此人正是江府的三少爷江风。他从小就是极疼自己的这个小妹江亭。
江亭板着脸问道:“哥哥此言差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折磨人的呢?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一刀砍了你。”
江风双手一摊,脸上挂上了畏惧的表情道:“小妹的坏话我是万万不敢再说了,要不然一不留意就会被斩杀于刀下。”说着又做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逗得江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看着江亭的模样不由得叹息道:“你这性格,这么像男孩子,而且生性又这么鲁莽,以后该怎么嫁人啊?”
江亭摇着母亲的手道:“娘!女儿一辈子不嫁!女儿要一辈子都待在您和爹的身边。”
“虽然娘也很舍不得你,但是嫁人总归是要嫁的!”说着伸出手来点了一下江亭的额头,“你这孩子啊,要是有了心上人要给娘说,娘给你说亲去。”
江亭没有说话,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心上人,只是这个心上人太过完美,和自己又是不可能,所以自己早就放弃了。况且他已经有了妻子,自己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因为自己看上的这个人,自己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所以想要一辈子留在父母身边的话不是说说而已,是自己的心里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自己不清楚了,只知道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那威风的模样所震撼了。
那是的自己只是江府的小姐,平时不爱红妆爱武装,所以跟着哥哥学习了很多功夫,并且没事就跑去爹爹的书房翻看兵法。那时候的她每次和哥哥过招的时候,哥哥都会让着自己,让她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子。
于是在江畔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看到他独立江边练剑的身影,便一下子扑了过去想要偷袭,却被他差一点杀死。
他的剑尖抵着她的脖子,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问道:“你想不想为我去打仗?”
她觉得那时候的她一定是疯了,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此以后,她成为了燕国唯一一个女将军,杀敌无数,从未战败过。她却从来不在乎那些赏赐,打仗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想看到他的笑容。
他每次扶着她的肩膀问道:“一切还顺利吗?”她都会开心的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没错,她的心上人就是燕国的天子轩辕乾。
只要有敌国前来挑衅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冲出去,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安危。她曾经对他说过,她愿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一辈子只为他战斗。
他听到她的话只是笑笑,随即沉默下去。
她知道他是爱他的皇后的,因为就在今年春天他的妃子已经怀上了龙种,估摸着时日,应该是年底生产。
她心里闪过一丝丝失落感,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是自己的生辰啊,可是皇上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皇后。
“哼!这些大臣每天不是想着如何为朕治理好国家,只是想着如何为朕平添心烦!”轩辕乾把手中的奏折一下子撕成两半然后扔了出去,随即猛拍了一下桌子。
国师一边叹着气一边捡起了撕成两半的奏折,看着上面列举着不应该让女子当将军的理由,眉头走了起来。他把折子放到了轩辕乾的桌子上,行了一个礼道:“皇上,恕臣直言,其实之所以出现百官弹劾定北大将军的现象,您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轩辕乾抬起一边的眉毛,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国师指了指那些折子道:“因为您平时太宠爱江亭,坊间已经有不少的传言,说您,说您喜欢她。”
“朕就是喜欢她了怎么样呢?”轩辕乾很坦诚的承认,“只是现在皇后有身孕,我不能纳妃刺激她。”
国师听到这里身子颤抖了一下,立刻跪了下去道:“皇上请三思啊!您要是把江亭大将军纳为妃子,恐怕这些臣子更会群起而攻之啊!虽然有您护着她也许百官也不敢怎么样,但是那些传言也够江亭大将军收到很严重的伤害了!”
轩辕乾皱了一下眉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
国师想了一下道:“不如……”说着趴在了轩辕乾的耳边说了几句,轩辕乾听了之后脸色变得苍白。他思考了一下,道:“朕倒是有一计,如果这个办法不行的话,朕再用你的办法。”
国师行礼道:“一切仅凭皇上心意。”
第二天江亭再次上朝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文武百官不善意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江亭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这样看着自己,于是一个一个回瞪着他们。
他们碍于江亭手上握着兵权,也怕江亭的武功,只好一个一个低下了头。但是随着皇上的出现,众臣子都沸腾了起来。
江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所有的臣子跪了下去,对着皇上道:“还请皇上废除定北大将军的要职!”
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之前就已经训练好了一般。
江亭看着面前的众人,皱着眉实在不明白自己没得罪任何人,怎么就被百官弹劾了呢?
正在纳闷的时候,就听到皇上的声音从头顶响了起来道:“百官昨晚呈给朕的奏折朕已经全看完了,觉得臣子们说的也对。堂堂大燕国,不能因为仰仗一个女子,所以今天朕就决定撤去定北大将军的要职,让她回去继续当江府大小姐。”
江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噗通”一下子跪倒在了皇上面前,抬着头茫然的将皇上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皇上心里痛了一下,把头转向一边道:“朕意已决,退朝吧。”
“皇上!我哪里做错了?”江亭跪倒在地,看着皇上拼命忍住要流下来的眼泪,哽咽道。
皇上站起身子不再理她,径直向着自己的寝殿走去。臣子们跪在那里大呼道:“皇上英明!”
江亭茫然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身边的臣子们一个又一个褪去了,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没想到上天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幸福也要剥夺去了。
她在那里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国师的劝导下才离去了。
期间轩辕乾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她不吃不喝自己也不吃不喝。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的安危。
江亭回到江府,不顾家人的询问径直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发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百官的话就可以让皇上把自己革职,难道自己在他的心里连一片小小的树叶也不如吗?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了三天,最后竟然病倒了。
她感觉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光,迷迷糊糊中感觉很多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在不在,可是眼皮沉重的一点也睁不开。
她在第七天早上醒过来的,本来这一场病可以要了她的命,但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比较好,最后还是被救活了。
她看着形容憔悴的父亲和母亲,以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的哥哥,心里突然难过起来。她知道自己还有一家子的责任要承担,于是坐起身子来开口道:“对不起,孩儿以后不会这样了。”
母亲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就是被革职了吗?姑娘家本来就不应该去担任什么要职。”
江亭听到这里,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抱住了母亲,放声大哭起来。
江亭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和那些烦人的臣子们打交道了,没想到有句话说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不断有各方的实力想要来拉拢自己,并且愿意帮助自己重新回到大将军的位置。
江亭感觉很累很累,她一一拒绝了与他们的接触,于是和那些人的谈判落到了父亲的肩上。
不知道父亲是用什么办法和那些人周旋的,那些人总是乘兴而来,最后败兴而归。江亭不愿意了结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只是安静的在院子里面每天练剑。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终于到了皇后的临盆之期,皇宫上下忙成了一片。而江亭也终于不用忍受那些百官的骚扰。
这天早上,江风出现在江亭的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忙着看书的妹妹,道:“马上就是你生日了,今年想要什么呢?”
江亭放下手中的书,想了一下道:“给我一件好看的衣衫吧!我觉得我也应该像个女孩子一样打扮打扮了。”
江风显然有些意外,不过既然自己的妹妹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又转回身子来道:“说起了,姐姐江静快要进宫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江亭这才想起来,作为储妃的姐姐被接回了江府,不日就要进宫去了。她站起身子,走出了房间道:“我这就去看看她。”
她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江静的房间,江静正在做女红。虽然两姐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性子完全不同。
她坐到了姐姐的面前,看着姐姐道:“姐姐,皇宫险恶,你要小心啊!”说着伸出手来握住了姐姐的手。
江静看着江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你生辰的时候,姐姐还准备给你一份大礼呢!”
江亭很期待的看着姐姐道:“如此说来,我可是很期待哦!”
江静宠溺的笑笑,伸出手来点了一下江亭的额头道:“你哦!”
江亭这么多天来终于感觉到了心里的温暖,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好好幸福起来,不能让众人担心。
只是好景不长,皇后突然小产了,之后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太医忙里忙外找遍了各种药物都没有办法将皇后治好,皇上就要把太医们拖出去都斩了的时候,有一个太医说了一个药方,说只有用果敢的女子心脏配着药物煎熬,最后给皇后服下才能救活她。皇上和众臣子一致想到了江亭。
皇上在朝堂上叹了好几次气,众臣子们跪在朝堂上不断劝说着,说皇后是一国之母,性命是怎么怎么的重要。皇上真相反驳,江亭的性命更加重要,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江亭招进了宫。
江亭得知皇上要召见自己,高兴地穿上了哥哥送自己的衣裙,又在外面罩了一件披风,这才去了皇宫。她觉得这次皇上召见自己一定是问自己生辰的事情,再不然就是问自己可不可以再回来当差。
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是想要自己把心脏给皇后。
江亭看着皇上的眼睛,冷笑了两声道:“这就是您召见我的原因吗?”皇上被她的眼睛盯着心里有些慌乱,忙低下了头。
江亭拔出了旁边侍卫的剑递给了皇上,随即解开了披风,张开了双手道:“如果您想要我的心脏,就自己来取!”
皇上双手颤抖,但还是闭上眼睛把剑刺进了江亭的胸口。江亭轻哼一声,嘴角流下来一滴血,眼睛痴痴的看着皇上道:“你可知,昨日是我的生辰,我也已经二十岁了。”
皇上的手颤个不停。他曾经杀过无数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杀江亭的时候,手却颤抖的用不上力气。一旁的国师看着皇上的模样,示意侍卫过来帮忙。几个侍卫架住了皇上把他拖到了一边,其中一个侍卫直接用剑挖出了江亭的心脏。
江亭大睁着眼睛倒了下去,皇上闷在胸口的血一下子喷了出来。他看着江亭,挣脱开了侍卫扑到了她的身子旁。他伸出手来抚摸着江亭的脸,曾经对自己只会微笑的面庞,如今竟是那么的冰凉。他眼眶发红,喉咙哽咽道:“原谅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活下去。”
几天后,江亭的尸体被埋葬。朝堂众人没有一个前去送葬,夫人和老爷几次差点哭晕在路上。江风在路上一边哭一边喝着酒,在到达墓地的时候,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流着眼泪将酒全部洒在了江亭的棺木之上。
江静在得知自己妹妹被挖出心脏致死之后,一病不起,老爷请了好多的大夫来,都没有一个能救她,还有一个大夫说江静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众人对她的病症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着进宫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了,江静却最后咽气了。
江府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女儿。
因为储妃死亡,虽然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在于皇上挖了江亭的心脏,但是最后还是将江府全家革职。江府成为了普通人家,从此以后再无朝堂众人拜访。